正文 19.大鳥湖(3 / 3)

排湖水

四月二十日星期三

屋子裏沒有了亞羅的確顯得很寂寞。狗和貓因為沒有了同他們爭論的亞羅而覺得時間漫長。女主人懷念著她以往每次進屋時聽到的歡樂的叫聲。但是最想念亞羅的要數那個小男童斐昂·歐勒了。他才三歲,是家裏惟一的小孩,他還沒有結交過像亞羅這樣的夥伴呢。當他得知亞羅已經回到了托戈湖,回到了綠頭鴨當中時,他沒有就此罷休,而是總想著怎麼樣讓他回來。

亞羅失蹤的第二天,斐昂·歐勒在院子裏跑來跑去。他像往常一樣一個人在那裏玩耍,塞桑爾躺在走廊上,女主人讓小男童到院子裏玩的時候曾經對狗說:“照料一下斐昂·歐勒,塞桑爾!”

要是在以前,塞桑爾會聽從這項命令,小男童會得到很好的照看,而不至於出任何危險。但是塞桑爾這幾天自己也魂不守舍。他知道,居住在托戈湖沿岸的農民這幾天經常召開會議,討論將湖水抽幹的事宜,而且他們幾乎已經作出了決定。這樣一來野鴨就必須遷移,塞桑爾也決不會有機會光明正大地進行狩獵了。他的腦子裏總想著這未來的不幸,因而忘了看護好斐昂·歐勒了。

小家夥一個人在院子裏剛玩了一會兒,便覺得到托戈湖邊同亞羅談話的時機到了。他打開一扇門,沿著湖岸上那條狹窄的小路向湖邊走去。在屋裏的人還能看見的時候,他走得很慢,但是後來他加快了步子。他非常怕母親或其他人會喊他而使他去不成。他並不想做任何淘氣的事,隻不過想去說服亞羅回家來,但是他感覺到家裏的人是不會同意他這樣做的。

斐昂·歐勒來到湖邊,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亞羅。然後他站在那裏等了很久,亞羅始終沒有出現。他看見的每一隻鳥外貌看上去都像那隻綠頭鴨,但是他們飛過時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這才知道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是亞羅。

亞羅沒有來到他的跟前,小男童就想,到湖上去肯定會更容易找到他。岸邊停靠著好幾隻很好的船,不過都用繩子拴著。惟一沒有拴著的是一隻很破舊而且漏水的小劃子,已沒有人想起要使用這隻破劃子了。可是,斐昂·歐勒不顧船底已經滲滿了水,一抬腳就跨了上去。他年紀太小,沒有足夠的力量劃動雙槳,隻是坐在劃子上胡亂搖晃。當然,成年人是不可能用這種方法將劃子劃到湖中去的,但是當水位高、該出事的時候,小孩卻有不可思議的本領,能把劃子劃到湖中心。不久,斐昂·歐勒就在湖上漂來漂去,呼喊著亞羅。

舊劃子到了湖中心被這樣來回地搖晃,裂縫越來越大了,水直往裏灌。可是斐昂·歐勒對此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坐在劃子前麵的一張小板凳上,呼喊著每一隻他所看見的鳥,他不明白為什麼亞羅現在還不出現。

最後亞羅果然看到了斐昂·歐勒。當他聽見有人在呼叫他在人群中時的名字時,他便知道是那個小男童到托戈湖上來找他了。當亞羅發現還有一個人在真誠地愛著他時,心裏感到說不出的高興。他像一支箭一樣飛向斐昂·歐勒,在他的身邊坐下,任憑他撫摸。他們倆都為再次見麵而十分高興。

但是亞羅忽然發現了小劃子的處境。一半劃子已經滲滿了水,隨時都會下沉。亞羅試圖告訴斐昂·歐勒,他既不會飛也不會遊泳,必須馬上想辦法上岸,但是斐昂·歐勒聽不懂他的話。於是亞羅二話沒說,立即飛開去尋求幫助。

過了不多一會兒,亞羅回來了,背上還馱著一個比斐昂·歐勒要小得多的小人兒。要不是那個小人兒能說會動,小男童準以為那是一個洋娃娃。小人兒命令斐昂·歐勒立即拿起橫放在劃子底部的又細又長的杆子,盡力將小劃子撐到附近的蘆葦島上。斐昂·歐勒服從了他的命令,他便和那個小人兒一起駕駛劃子,他們使勁劃了幾下,將小劃子劃到了一個由蘆葦包圍的小島。那個小人兒又告訴斐昂·歐勒必須立即上岸。就在斐昂·歐勒跨上岸的一刹那,小劃子灌滿了水,沉到了湖底。

斐昂·歐勒見此情景,就覺得父親和母親一定會很生他的氣。要不是當時想到了其他事情,他一定早就哭起來了,也就是說,一群大灰鳥飛來落在了小島上。小人兒把他帶到大灰鳥跟前,告訴他那些大鳥都叫什麼名字以及他們說了些什麼。這情景是多麼的有趣,使斐昂·歐勒把其他的一切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與此同時,農莊上的人們發現斐昂·歐勒失蹤了,便開始到處尋找。他們找遍了屋裏屋外,尋看了水井,還到地下室去查看了。然後他們又到大路和小路上去尋找,到鄰近的農莊去打聽,看看他是否由於迷路而走到了哪裏,他們也到托戈湖邊上去尋找過。但是不管他們怎麼樣尋找,都沒有找到他。

塞桑爾,那隻狗,很清楚農莊上的人正在尋找斐昂·歐勒,但是他沒有出力去把他們領向正確的方向,相反地,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好像發生的這件事與他毫無關係一樣。

當天晚些時候,有人在停靠船隻的地方發現了斐昂·歐勒的腳印,後來又發現那隻破舊而且漏水的小劃子已經不在岸邊了。這時他們便開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農莊的男主人和長工們立即推出船隻,劃著去尋找小男童。

他們在托戈湖上劃啊,找啊,一直到很晚很晚,但是連他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他們不得不相信,那隻破劃子已經下沉,小家夥已經躺在湖底死了。

這時她突然想到排水的決定,數千隻天鵝、野鴨和鵬鶥將失去他們在托戈湖上的家園一事,幾乎已成定局。“這一定會使他們痛苦萬分,”她想,“他們到什麼地方去撫養他們的孩子呢?”

她立定下來思考著這一問題。將一個湖改造成耕田和草地看來是一項很好的、令人愉快的工程,但不能是托戈湖,去選擇一個沒有成千上萬動物安家的湖泊進行改造吧。

她想到第二天就要對排水的事做出決定,並且猜想是不是由於這件事她的小兒子才在今天失蹤。是不是這是上帝的旨意,就是說在還能製止這種野蠻行徑之前,也就是在今天,讓悲傷降臨到她的頭上,從而打開她慈悲的心靈呢?

她急忙走回莊園,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丈夫。她講到了那個湖,也講到了那些鳥,並且對丈夫說她相信斐昂·歐勒的死是上帝對他們倆的懲罰。她很快發現,他同她的觀點是一致的。

他們已經擁有一個很大的莊園,但是如果排湖水的工程能夠實施,湖底一大片土地將要歸他們所有,他們的財產幾乎將增加一倍。為了給他的兒子留下一個比他的父親留給他的要大一倍的莊園,他大顯身手,充分運用了自己雄辯的本領。

他現在站在這裏思索著,就在他準備簽訂關於抽幹湖水合同的同一天,托戈湖把他的兒子從他手裏奪走了,這是不是上帝插手有意安排的呢?妻子用不著對他說更多的話,他便回答道:“也許是上帝不願意我們去幹涉他安排的秩序。我明天就去和其他人討論這件事,我想我們會作出使一切維持原狀的決定的。”

主人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塞桑爾躺在火爐前,抬著頭仔細地傾聽著他們的談話。當他自認為事情已經有了把握的時候,他走到女主人跟前,扯住她的裙子,拉著她向門口走。

“啊,塞桑爾,你!”她說著並想掙脫開。“難道你知道斐昂·歐勒在那兒嗎?”接著她驚呼起來。塞桑爾高興地汪汪叫了起來,用身子撞擊著大門。她為他打開了門,塞桑爾一溜煙地跑向托戈湖。女主人肯定他知道斐昂·歐勒的下落,便緊隨其後朝湖邊跑去,還沒有等他們跑到湖邊就聽到湖上有一個小孩子的哭聲。

這一天,斐昂·歐勒和大拇指兒以及鳥兒們在一起度過了他出生以來最愉快的一天。而現在他卻開始哭了,因為他肚子餓了,又害怕黑暗。但是當他的父親、母親和塞桑爾來找他時,他卻又破涕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