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微,能不能……原諒我,就這一次。”
連城被他抱在懷中,聽著他如此卑微的道歉,一動不動,越過他的肩頭,看著那窗外的風,淩冽而固執的吹過,揚起紗簾不安的飄蕩,世界朦朧了一層,晃動而虛妄,她卻緩緩閉上了眼,不言一字。
殿外響起靈犀的聲音,她終於伸手推他,可他固執的僅著了單衣緊緊的抱著她,似乎這一鬆手,她就會永遠推開他了一般。冷風夾雜著細雨衝了進來,全打在了他的背上。
林熹微微不可聞的輕歎了口氣,道:“雲墨,鬆手,你這樣抱著我我很難受。”
他身形一頓,漸漸鬆了力道,低頭望向她高隆的腹部,複又望她,卻見她神情自始至終的平靜與淡然,並且,不再對上他的視線。
她出去拿了衣服,親自給他穿上,仿佛回到了雲府一般。束好玉帶,連城低著眉眼,輕聲道:“你的東西,我會還給你,你走吧。”不知她指的是靈珠,還是孩子。
頭頂響起他冰冷壓抑的聲音,“林熹微,你當真要如此狠心?”
連城點頭,“當真。”
殿內一陣死寂,半晌,他聲音冰冷道:“好,那你就一個人吧。”他說完,錯過她,疾步離去,頭也不回。
連城微側了臉,望去,卻隻看到了他轉瞬即逝的衣角消失在殿門處,奇怪的很,當他從視野消失的那一瞬,連城的淚就如同不受控製一般,簌簌跌落。
雲墨,你為什麼不多說一些呢,或許,我就真的無法狠心讓你離開我……
雲帝走的很急,下旨後的第二天,便啟程出發了,眾官十裏相送,卻不見女帝,雲帝的臉也陰沉的可怕,女帝身邊的一個侍女趕來說,女帝身體不適,不便出宮相送。
什麼身體不適,眾人隻猜測,怕是兩人又鬧了別扭。
連城一個人試圖在藏書閣看書,可是,心完全靜不下來,滿腦子都是雲墨離去的背影,她在殿中焦躁而不安的踱步,不知不覺漸上九樓,乍看到那副字,頓時,停住了腳步,怔怔的看著。
相離徒有相逢夢,
門外馬蹄塵已動。
怨歌留待醉時聽,
遠目不堪空際送。
今宵風月知誰共,
聲咽琵琶槽上鳳。
人生無物比多情,
江水不深山不重。
她久久的望著那副字,忽然旋身拔劍劈去,字卷一分為二,破裂墜地,一旁的青鳥靈犀慌亂而無措的看著雙目潮紅的赫連城,她突然丟了劍,掩麵哭出了聲,緩緩跪坐在地上。
為什麼他走的時候,她會比涼玉離開的時候更痛苦呢,遠目不堪空際送,那日他來求她,她連看他一眼都不敢看,唯恐自己心軟,可如今,他走了,她卻無與倫比的後悔。
她為什麼要發現他的秘密呢?如果她強迫自己不去相信自己的判斷,那麼他便不會遠去千裏了!
她為什麼要揭穿他呢?就像白澤一樣,在執著的揭開真相後,殘忍的發現,自己寧可活在謊言之中。
他艱難的守著那個秘密,為了讓自己輕鬆愉悅的生活在他的身邊,他一直假裝自己看不到,事實上,她也確實從來沒看到他開啟紫眸。可是她因為自己的憤怒和自私,一把推開了他,也推開了自己的幸福。
人生無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雲墨,我為什麼會愛上你?為什麼會在你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想到從此孤枕寒衾,偌大的崇德宮隻剩下自己一人,那該多孤獨,多痛苦?
林熹微從不覺得孤獨,因為她一直都在孤獨,所以並不難熬。可赫連城,已經依賴上了溫暖,一丁點的孤獨,足以淩遲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