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從韓府被封了之後,韓府上上下下被收押看管已有兩日,期間韓老將軍一直請求麵見陛下……韓老將軍畢竟曾是立下汗馬功勞的一代老將,即使如今閑賦家中,也甚有威望,陛下不可不敬,還是召見了問問他有什麼要說的罷。”老宰相秦煥與連城商議過政事後,躬身諫言道。
連城眼簾微垂,沒有說話。
秦煥道:“陛下怪罪韓府借兵於薑夜白逼宮謀逆,如今罪臣薑夜白業已伏法,刑部的審問已順利完結,罪名已定,隻等陛下發落,韓府對曾借兵於薑夜白一事供認不諱,卻不知陛下準備怎麼處置韓府和薑夜白?”
赫連城眼簾一掀,沉聲道:“怎麼處置?依照本朝律法,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既然陛下心中已經對他們已有了安排,又為何不願見韓老將軍一麵呢?”
赫連城折了眉心,不語。
秦煥又道:“微臣雖輔佐陛下僅有數月,但多少還是了解陛下的心性,陛下仁善寬厚,孝德憫然,對薑府情意深重,自登基以來,對韓府與薑夜白多有照拂,照情理來說,薑夜白為清君側孤注一擲而借兵起事,這份心意,在陛下看來並非不可原諒,奈何觸犯國法,陛下又一向處事公允,更有雲國舊臣多次上諫施壓,陛下即使有心寬恕,卻也無法為其脫罪,陛下不願見韓老將軍,隻怕不是怪罪,而是不忍罷了。”
赫連城閉上眼,輕歎了口氣,她是無法麵對韓老將軍,她自然明白夜白與老將軍的憂慮,也可以原諒夜白的行為,但是——如今不僅僅是一個古寧,還有雲國的舊臣在虎視眈眈的看著女帝的一言一行,但凡她有一絲偏私,恐怕明日便由文臣寫那些酸詩來罵她了。
雲國舊臣與古寧舊臣之間本就心有隔閡,這次夜白他們率兵直逼崇德宮,要的就是雲帝的命,雲國舊臣豈能輕易放過夜白等人?若她赫連城此刻再有偏私,隻怕,以後這朝堂都不得安寧了。
“讓他來見我吧。”連城終是睜開了眼,輕聲道。
夜色漸深,青鳥看著金案前已經走神半個時辰的連城,終是上前一步,輕聲喚道:“陛下。”
連城驀然回神,緊了緊指間的朱砂筆,淡淡應了一聲,低眸落筆批字。
“陛下,若是累了,便歇息吧,明日再批也不晚。”
連城淡淡扯了下嘴角,勾起一個不算弧度的弧度,又轉瞬即逝,“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她合了本折子,丟到一旁,隨口呢喃了一句,“江東那邊的事真不少。”
青鳥一邊為連城整理折子,一邊道:“江東原本是雲國舊地,遠離帝都,陛下的聖澤一時之間難以惠及,官吏多有屍位素餐的,恐怕陛下要多費些工夫了。”
連城停了筆,微微抬了首,卻不知望向了哪裏,沉默了片刻,問道:“青鳥,你覺得,古寧與雲國合為一國,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青鳥微微一怔,繼而下階跪拜請罪,“陛下恕罪,青鳥不過一介劍婢,哪裏懂朝堂上的政事,縱使有心,也無力與陛下分憂。”
連城淡然笑了笑,命她起來,“我不過是隨口一問,你不必緊張。”
“陛下……是在意白天韓老將軍所說的一席話?”青鳥問道。
連城幹脆丟了筆,閉目倚在靠背上休息,半晌,方道:“其實,從與他第一天成親那日,我便留意這件事了,一個古寧交到我手上我尚且惶惶難安,更別說雲國與古寧合為一國了,每日朝堂吵得如同菜市場一般,哪裏還有朝堂的樣子……江東的騷亂一直沒有平定,我手頭上能用的人實在太少,如今,夜白、傅影、白澤又給我添亂子,縱使身負靈珠又如何,我到底……還是不適合做這個皇帝。”
青鳥上前輕柔的為她揉捏肩膀,聽到傅影的名字,她沉默了下來,半晌,還是道:“陛下心性堅韌,有容人之量,在奴婢看來,陛下是最好的皇帝了,凡事,盡力而為便可,陛下重孕之身,實在不宜操勞過度。”
連城笑了一聲,不再說話,靈犀碎步走了進來,輕聲道:“陛下,已是亥時末了,該就寢了。”
連城睜開困倦的雙眼,點了點頭,由青鳥攙扶著起身步向暖閣,靈犀驚訝道:“陛下……不回寢殿嗎?奴婢剛路過寢殿,裏麵燭火通亮,想是雲帝仍在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