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別開了臉,沒有說話,一旁的蘭信忍不住了,冷哼一聲,鄙夷罵道:“赫連城!被你玩弄於股掌的男人還少嗎?暫且不說一直被你欺瞞的白澤為你所用,當初涼帝待你,何其深情不移!你呢?表麵做足了一副被雲墨欺淩無助的模樣,內地裏……恐怕早就將涼帝忘得一幹二淨了吧!你肚子裏的孩子,推算其月份,恐怕……早在你與涼帝還未斷絕來往之時,你與雲墨便已暗度陳倉了吧!”
“說到雲國太子——”蘭信眉目陰寒,用匕首挑起連城的下巴使她仰麵對視,“薑府滿門、陰氏一族、我哥哥歲華全是毀於雲黛月之手,而一心為了救你的顧昭殿下,也是被雲墨殺死,如今,你不但不以他為仇人,反而結為夫妻,日日歡好,赫連城啊赫連城,世上怎會有你這般薄情寡義、水性楊花之人!你讓枉死的冤魂如何瞑目?你對得起誰?!”陰蘭信雙目赤紅的瞪著赫連城,眼淚簌簌而落,言語鋒利而冰冷,宛如冰仞一般射向赫連城的心。
赫連城緩緩側了臉,不再看她,雙唇微啟,卻始終無言。
雲墨坐於一旁,眼睫微垂,修長的指尖玩弄著一枚雪白的棋子,神情自始至終的冷漠似水,仿佛聽不到周遭的一切一般,他慵懶的落子,清脆的“啪嗒”壓子聲在這死寂的詭異的殿閣內異常的清晰。
“薑府,陰族,陰歲華……”他仿若無意般緩緩低語,所有人將視線投向他,他微勾了唇角,邪斯而冷峻,“是雲黛月所殺,而雲黛月,朕已經處置了她,身死魂滅,不值一提。”
他微微抬首,似乎望向了連城的方向,刀裁般的輪廓便少了幾分棱角,低沉的聲音含了若有若無的慵懶與笑意,“陛下失去了一座薑府,為夫便還陛下一個盛世太平。雲國歸降,自此,古寧與古安再無威脅,國泰民安,萬邦歸順,陛下亦可名垂史冊,流芳千古,豈不是薑太傅唯心所願?”
赫連城側臉望向他,尚未來得及對上他的鳳眸,便見他微微垂了眼簾,指尖探入棋籠,撿了一枚白子,在手中摩挲。
“顧昭是我所殺……”他眉目和緩,似在說什麼不打緊的話,“但我向來不殺送死之人。”
“哼,雲帝此言是暗示顧昭殿下平白無故送死嗎?若不是為了赫連城,顧昭殿下何至於九死一生的獨闖雲府?!”蘭信鄙夷而輕蔑的瞥了一眼赫連城,冰冷的匕首一直架在赫連城的脖頸上,這麼久了,恐怕早已被肌膚暖熱了。
雲墨連抬首都不曾,似乎懶得辯解什麼,直接輕笑一聲,淡然道:“所以啊,朕,也付出了代價,不是嗎?”他說著,左手閑閑的探了去,摸到了連城冰涼的手,置於溫熱的手心,勾了唇角,道:“朕若不以靈珠謀求女帝,自廢雙目,若在往日,爾等——足以死一千次了。”他說得極其輕緩,絲毫不像以前暴躁冷戾的雲墨,但即使如此,安默而慵懶的坐於榻上的他,依舊氣場懾人。
赫連城任由他握著手,看著他淡漠隨適的神情,他本是寡言之人,素日雖在她的麵前話多了些,但從未見他與外人扯這麼多歪理,今日,他雖不曾發怒,但恐怕,心裏定是不喜蘭信方才所言,故而出言維護。
目光落到他們交握的手上,緩緩勾了唇,很暖和。
殿門口傳來聲響,餘光瞟見為首一白色身影,連城陡然一笑,苦澀自嘲,斂了眸,道:“薑夜白,來告訴我,今晚,你是想殺我還是想殺雲帝。”
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和那冰冷的語氣,夜白幾乎不敢抬頭看她,他一步步走近,單膝跪下,“夜白永遠不會背叛女帝——”
“你已經背叛了!”連城皺了眉,不耐的冷喝道。
夜白身體一僵,神情慌亂,急於解釋,“不!我隻是在掃除女帝身旁的危險!雲帝心機歹毒,他接近您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陰謀,您不能相信他!”
“不可告人的陰謀?”赫連城輕笑一聲,望向一側的雲墨,“他雙目失明,靈珠不再!素日與朝臣更是沒有任何往來,十二個時辰裏十個時辰都與我在一起!薑夜白你以為我真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管的女流之輩嗎?崇德宮、長樂宮全是我的人,他雲帝即使手握禁宮一半的青衣衛,若想謀反,即使我身無靈力,不消半個時辰,便可將其壓製!”
連城起身,下了階,走到夜白身側,聲音幽冷不複曾經的溫聲和煦,目光更是讓夜白無法回視,隻能埋首惶然,她不無譏諷輕笑道:“而我……就是太過於防備雲帝,而忽視了自己人!白澤謀反,我信,傅影不忠,我也信,但我從未想過……夜白,你也會成為我的敵人……夜白,今夜過去,若我沒死,你讓我如何處置你呢?”
“啪嗒!”夜白聞言,將手中的劍棄於地上,俯身叩首,“陛下!夜白從未想過要成為陛下的敵人!夜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雲帝絕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會挾天子而令諸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