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窗外幽靜異常,偶有幾隻蟲鳴,也是漸漸隱去了聲音。
因墨傾畫住的是獨自一間寢房,所以半夜便不用擔心像在顏絹宮一樣會將他人吵醒。她悄然無息地起了身子,摸索著穿上了一件鳶色衣裳,提著幽幽青燈,小心地掩好房門,轉身朝帝棲宮走去。
寢房的不遠處是帝棲宮,而帝棲宮的不遠處便是禦書房。她小心地瞧了瞧,隻見帝棲宮一片昏暗,而禦書房,則是燈火通徹。她歎了一口氣,輕撫了撫額頭。看來想潛進禦書房是不可能了,為今之計,也隻好先去帝棲宮探個究竟。
她想過了,若是要藝妃叛變曾救過她的念王,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如果非要擠出一個最為合理的原因,很簡單——
自己被召去鳳儀宮的前一天的夜晚,那個她給藝妃服完藥後的夜晚,一定有什麼她無法控製的事情發生。
她莫名的想到了皇後,那個前一秒還望向夜微弦麵色冰冷,鳳眸怨恨的女子,下一秒卻是笑顏如花。
嗬……折蘭,鄭折蘭,這個女子太會演戲,讓一向自認為看人眼光分毫不錯的她也一時猶豫了。
忽然,一樣東西絆了她一下,她瞬間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微微俯身,將青燈的幽光打散到那個東西身上,卻頓時臉色慘白過來,拚命用手捂住嘴,才生生勉強咽了下那聲慘叫——
那竟然……竟然是個人頭!
人臉慘白無光,麵容在青燈暈染出的光下,顯得極其扭曲。很明顯,那是在極度而又漫長的折磨和痛苦下死去的。待平靜下來後,她顫抖著手,輕輕撫上了人頭的臉頰。
冰冷,毫無生氣的樣子,活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你恨嗎?”暗處,一位金縷絲雀宮裳女子端莊款步而來,麵籠淡淡輕紗,一雙幽眸在麵紗後方隱隱若現,閃著神秘詭異的光。
她轉眸望向宮裳女子,努力保持鎮定,嘴角扯出一抹淡漠的笑,反問之:“那麼,苒嬪娘娘呢?納蘭氏倒台,娘娘被皇上從貴嬪貶為嬪位,獨留冷顏宮守青燈十載,恨嗎?”
隻見納蘭苒輕巧一笑,纖手半掩朱唇,更顯美人如玉:“一入宮門深似海,竟然本宮來了,就沒想著活著。這宮門深深,誰人曾知裏麵吞噬了多少青春韶華芳魂,而本宮也是不幸之一。”
“而且,墨傾畫,你怎麼可以忘卻,你的柒國,是如何滅的?”她嘴角微勾。
“……”青燈“咣當”一聲,掉在了綿長蜿蜒的地上,裏麵的蠟燭閃爍了幾下,隱去了光暈。她無言,蹲了下來,雙臂護住自己。
她自然是知曉的,那些天下傳的沸沸揚揚之言,並非真實情況。
她想起柒國皇城,自己強忍悲痛,以一個公主最後的尊嚴高傲地仰著頭,被侍衛們踉踉蹌蹌地走在血街上時看到的情景:昔日白淨的牆壁上,濺滿了黑黑紅紅的血跡,有些非常新鮮,有些則是略顯幹涸。而在這條血染成的街道上,一堆堆的殘肢碎身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