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傾畫繼續不理,隻是淡定地將瓶子蓋上,轉身往陽朝宮走去。
“站住。”
她腳步停下,轉身恭敬地低著頭,不語。
夜微弦鳳眸微眯,頗有不怒自威的氣勢:“我就這麼想讓你逃跑?”
在她麵前,竟沒有用“朕”這個字?她訝異地垂眸,長長的睫毛似蝴蝶般忽閃,隨即一顫,連忙道:“奴婢不敢,煩請皇上將自稱換回原來的吧,不然會折煞奴婢的。”
夜微弦失笑。這話說的理直氣壯的,倒讓他不能去反駁了。他輕輕一笑,一步步靠近她,聲音低沉暗啞:“若初,你是朕的宮女,你可知?”
墨傾畫抬頭,突然被眼前放大了一倍的俊顏嚇到了,畢竟還是個少女,此刻她就絲毫忘記了宮規,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一步步往後退,差點結巴:“呃……我知道……”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要不是他在她恨不得打一下自己,真是敗事有餘。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聲音甚是清朗,似汩汩溪流般透徹,她鮮少一愣,眸直直看著他,心中突然莫名一酸。
她入宮五年了,跟在藝妃身旁也有四年了,因為藝妃很得寵,所以她經常都能看見他,這個表裏並不如一的男子。
他五歲當太子,十歲上戰場,至今年已有十餘年了,屢戰屢勝,無一失手,被天下百姓稱作“戰王”,直至十六歲那年,聽天下傳聞說是他因父王逝去,母後殉情而極度悲痛,關在門房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一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繼承皇位,奪得天下。
他初登基的時候,便是她進宮替藝妃奪得聖眷的日子,她一直都知道,那個男子天生本沒有心——不,也可能是十六歲之前還是有的,他臉上始終掛著笑意,無論溫柔還是溫潤,眼瞳都是無邊無際的濃重墨色,像是會把你卷入進去,沉溺在裏麵,永不出來。他有多久沒有真心地笑過了?
墨傾畫忽然回念。不對,她想這個幹嘛,又不關她的事兒。她眨眨眼,收複心神,卻發現夜微弦已經停下笑看著她,目光裏都是戲謔。她這才回神,發現他們倆已經挨得非常近了,她的臉上頓時飛上幾朵緋紅色的雲朵。為了掩飾尷尬,她隻得裝作一副淡定的模樣,道:“皇上請自重!”
此時的晨霧已經緩緩散了開去,露出些許金色的晨光,溫暖地細細碎撒在他們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溫暖和曖昧,不過這樣也好,剛剛勉強可以遮住她臉上的紅暈。夜微弦一愣,又是笑起來了,溫暖堪比天邊絲縷陽光。“若初,你真會帶給我驚喜。”
她又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卻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塊石子,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轉身就往花叢倒。手卻被夜微弦溫暖灼熱的手拉了住,她眨眨眼,愣了住,他立馬將她拉回來。她站了穩,心中努力想著今天的黃曆,好像是不宜出行的吧……於是頓時欲哭無淚,後悔自己沒有遵守黃曆還獨自走出來采摘晨露。“皇上說笑了,奴婢不過是一介小小的宮女而已,卑微如塵土罷了。”
今日真是他笑得最多的一次了,他不由得又是一笑,放開了她的手,看這時辰,也應該上朝了,便轉身離去。空中似乎還洋洋灑灑地飄忽著他清朗若明月的聲音:“宮女啊……宮女也無你如此有趣的吧。這後宮,水深得很……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過如此有趣之事了……”手似乎還握著她冰涼卻柔軟纖長的的手,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沉思了片刻,緩步走出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