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儒學和宗教問題的學理探討(1 / 3)

在這次論戰中,許多學者從哲學、宗教學、文化人類學等角度對儒學和宗教問題進行學理的探討,使這次討論具有一定的學術深度,有利於某些概念的界定、某些範疇的明確、某些思路的清理。在這方麵著力的有蒙培元、黃玉順、鞠曦、侯軍、郭齊勇、郭沂、何光滬、鄭家棟、任文利、彭國翔、盧國龍、趙吉惠、加拿大史彤(ThomasW.Selover)博士、韓星、加潤國(大致按參與網上討論的順序排列)。

蒙培元先生在《如何理解儒學的宗教性?》一文中指出儒學所說的天,是指宇宙自然界,它是一切生命的創造之源,因而具有神聖性,但不是神。天有形而上的超越層麵,但不是超自然的絕對實體。人是天之所生,又是德性的存在,人以完成其德性實現與天德合一的境界,可說是一種自我超越,但絕不是離開現世人生而進入另一個世界。在儒學中隻有一個世界,沒有兩個世界。儒學有敬天思想,包含著深刻的宗教精神,但不是神學宗教。儒學是一種人文主義宗教。儒學就哲學層麵而言,是將自然界視為生命和價值的根源去理解、去對待,因而有很深的敬畏之心。這正是一種宗教情感。哲學與宗教是相通的。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儒學也可以說是一種自然宗教。實際上,人文主義宗教與自然宗教這兩種說法是同一問題的兩個方麵。從人的方麵說,儒學所要解決的是人的本性及其自我超越、終極關切的問題;從自然方麵說,儒學所要解決的是生命的來源以及終極實在一類的問題。任何一個方麵都不能離開另一個方麵,二者都有某種宗教涵義,即對自然的崇敬與敬畏,不管這種敬畏之情是以何種方式表現出來的。

黃玉順先生在《“超越”的困惑:解決儒學與宗教問題之關鍵》一文中,認為儒學與宗教問題的要害就是關於“超越”的問題。他的觀點,簡單說就是同意杜維明先生“儒學具有宗教性”的提法,但不同意現代新儒家把“內在超越”視為儒家所特有的超越方式的觀點;同意“儒學具有超越性”的判斷,但不同意李申先生“儒教就是宗教”的斷定。儒學是超越的,並且是內在超越的,但這不是儒家的獨有特征,中外都有不少的哲學和宗教是內在超越的;儒家是具有宗教性的,但不能簡單說儒家就是宗教。這裏問題的要害,就在如何理解“超越”。通過對“超越”及與此相關的“信念”、“預設”等概念加以考察,可以看出,哲學的“先驗”、“超驗”與宗教的“超越”語出同源而相通,形成一個“超越譜帶”。超越問題的理論視域是個體性、先驗性、存在性三大原則。超越基於信念(其中理想性信念基於存在性信念);信念基於預設。儒學是內在超越的,但這種內在超越性並不是儒學特有的。就超越者來看,儒學顯然不是宗教,但同時具有宗教性。但從總體上看,儒學的哲學性遠遠大於宗教性。

鞠曦先生在《<中國儒教史>反思:必須終結的曆史――由“科學論戰”到“學教之辨”》中認為不應以西化的思想理路、西方宗教的概念範疇推定中國儒學、道學等具有教化作用的內容和形式,中國文化自成係統,具有獨立的曆史進路。由於後儒誤讀了孔子的思想體係,失落了“窮理盡性以至於命”的儒學之道,因此應當把孔子儒學和漢代之後的儒學加以區分。孔子儒學是哲學和科學性的思想體係,這是需要正本清源才能厘清的思想內容,是極為寶貴的思想財富。以宗教化的理路解構儒學(如《中國儒教史》),是對儒學的歪曲;以宗教性的理路建構儒學(如港台新儒學),是對儒學的異化。因此,儒學不是宗教。他還對鄭家棟先生在《問題點評:思想史視域中的“儒教”之爭――訪鄭家棟研究員》一文中的觀點進行了正本清源的辨析,認為鄭家棟先生將引發這場爭論“點評”為“偶然”,顯然是過於輕率;把性質“點評”為“吵架圍觀”,則是過於武斷。把正在進行討論爭鳴的儒學與宗教問題,“點評”為“思想史視域中”的問題也是不全麵的,在問題的基本性上是一個誤判。《中國儒教史》的論域是在“中國文化史、思想史、哲學史”等諸方麵,是史學性質的著作,其論域並不僅僅在“思想史”方麵。在新儒學的宗教性理路中討論儒教問題,仍然不是一個在思想史視域下能夠厘清的問題。儒學中沒有足以利用的宗教性資源,因此,儒學的宗教性推定是新儒學的獨創,與傳統儒學、尤其與孔子儒學毫無關係。如果在這個意義上談論儒學在思想史視域中的宗教性問題,雖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卻並不能解決儒學的複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