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燕雨疑惑地看著掌櫃的。
掌櫃的麵帶笑意舉起右手示意讓燕雨先別說了,轉過身對小二吩咐道:“把這兩個酒鬼給我哄出去,再給我們上一桌好菜”.
話罷,回過頭來對燕雨說:“走,我們上樓去談,我慢慢講給你聽。”
燕雨和掌櫃的一起走上樓去,小二叫其他夥計一起將那個醉漢哄出了門外,臨走時那兩個醉漢還在醉言醉語地糾纏著,相互依扶著,晃來晃去地向街的盡頭走去。
燕雨等人一同來到了燕雨的房間,共同在桌前坐下,其中一個侍衛給掌櫃和燕雨倒了香茶掌櫃的欲說些什麼,卻又停下,看著那兩個隨行侍衛,燕雨見他心有疑慮,便對掌櫃的解釋說:“掌櫃的你有什麼話,盡管講,但說無妨,他們不是別人,若是沒有他們這一路上的保護與照顧,恐怕我今天也到不了烏孫。
聽了燕雨這翻話,那掌櫃的打量了侍衛片刻對他們說:“想必二位是秦開將軍的部下吧?”
“老先生好眼力,在下佩服!”一個侍衛回答說。
此時的掌櫃隻是哈哈大笑,這更是弄得燕雨他們一頭霧水,另一個侍衛實在是太著急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便迫不急待地追問著他的身份。
掌櫃的喝了一口剛剛倒的清茶,踱著步子對燕雨他們說:“我也是燕國人,姓燕,名鴻轅,”說話間停在了燕雨的背後,雙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燕雨聽得他就是燕鴻轅,不禁心中一驚,剛要送到嘴邊的茶碗卻從指尖滑落,掉在地下摔得粉碎。
“您就是燕鴻轅?我的生身父親?我終於找到您啦!”燕雨有些激動地說。
“我是燕鴻轅不錯,按輩分來說我應是你的叔父,怎麼會是你生身父親呢?”燕鴻轅有些疑問地對燕雨說。
“您不是我生身父親?可是……哦,這是家父讓我交給您的東西,”說間燕雨將屠天戟和那封書信一並交與了燕鴻轅。
他接過信和屠天戟笑著對燕雨說:“這屠天戟乃是你父親之物,他為何要你把它帶給我呢?”
“父親說是您的戰戟啊!還有您的題字呢,還說我是您的女兒,你與他為了躲避朝廷陷害而退隱山林的呀!”燕雨此時更加迷惑。
燕鴻轅回答道:“當初我與大哥為躲避奸臣陷害,大哥帶你上了山,而我謊稱去了天山,其實是在烏孫駐了腳,這是事實不假,可那屠天戟的歸屬和你的身世卻為假。你看這屠天戟上的詩:
幾多沙場燕無緣,
忠報國家鴻似天.
不曉何時天罡變,
怎改吾心字字錦.
其實這是一首藏頭詩,你把每句的第伍個字連起來便可知,這屠天戟是你父親之物啦!
可是,大哥為何要這樣對你說,我也不明白,哦,對了也許答案就在這封信中”.
燕鴻轅忙打開信封,燕鴻天在信中寫到:
鴻轅吾弟:
見字即佳,多年未見,諸事可好?爾見雨定驚喜,其中原由待我訴之,想你我二人分別已有數十春秋,燕雨已大,朝廷追吾甚緊,雨不曉其情,吾望其生,不願其亡於佞臣之手,遂謊爾為其父.此因為一,吾欲勵其誌,強其身,此因為二,方有今日之事。
雨行至燕界之時,遇匪,其盜為吾派之,意在授其武,遂有黑衣蒙麵者,傳其藝於山上,花開花落,雁走雁歸,數十月後,雨藝備矣,吾方安心,放其行,此則雨出燕界之況,後事吾不曉。
弟見吾字之時,恐吾已死,吾欲將雨托於秦開,卻怎耐他為朝廷之所用,遂今將其托於爾,望弟納,視為己出,兄泉下可冥目也。
事已如此,不必言他,望弟訴實情於雨,若有來生,吾與弟靜享手足!兄燕鴻天絕筆。"
燕鴻轅看過信後,臉色頗為難看,滿麵愁容,燕雨見狀,忙問信中都寫了些什麼,燕鴻轅沒有作聲,眼裏含著淚把信交給燕雨說:“你還是自己看吧!”
燕雨看過信後,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忽拍案而起,欲踱門而出,嘴裏還念叨著要去找她的父親,燕鴻轅和那兩個侍衛忙拉回燕雨。
他示意讓兩個侍衛先回去休息,他一個人留下來陪燕雨,侍衛走後,燕鴻轅安慰說:“小雨呀,你爹所做的可都是為了你啊,你可千萬不要怪他!事已至此,不必難過,人死不能複生,隻有活著的人好好的活著,才能對得起死去的人,從今天起,叔父便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便是我燕鴻轅的親生女兒!”
燕雨大聲地喊了一聲“叔父”淚雨滂沱地擁入燕鴻轅的懷中……
翌日,隨行的兩個侍衛來到燕雨房中道:“燕姑娘,既然此事已了,我兄弟二人對秦將軍也總算有了交代,我們今天便啟程趕回燕國,望燕姑娘保重!”
“感謝二位這一路上的照顧,若沒有二位的保護,恐怕燕雨今天也不可能尋得叔父!這些銀子做你二人路上之用,燕雨說話間在行囊中拿出了些許銀兩。
二人與燕雨推辭著,最後還是收下了。
燕雨將他們送上了馬,臨行時他們說:“麻煩二位幫我捎句話給秦將軍!”
其中的一個侍衛回答:“燕姑娘,有什麼話,盡管說,我們一定幫你傳達到!”
“告訴秦將軍就說我想見那個香囊”.
“記下啦,我們走了,後會有期!”話罷,兩人快馬加鞭消失在馬蹄揚起的塵土中……
燕雨站在那裏,久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就像當初秦開望著她一樣,她希望早些見到那個人帶著香囊來接她。
燕鴻轅輕輕地拍了一下燕雨的肩,這才把燕雨的思緒收了回來。燕鴻轅看出了她的心思,問燕雨說:“你和秦開可有深交?你對他了解多少?”
燕雨一時不知怎樣回答羞怯地說:“我和他隻見過一次麵”.
燕鴻轅聽後笑著說:“吾雨大也”,說完帶著燕雨回了屋說是要和燕雨談談心。
這一日,護送燕雨的侍衛經過數月的奔波,終於來到了東胡,與己攻占大片土地的秦開會合。
秦開見其二人,急忙上前打聽道:“燕姑娘可尋得生父?”
其中的一個侍衛回答說:“將軍,此事說來話長,請容我細細道來”
侍衛把整個過程和秦開講完,秦開又問:“燕姑娘可曾留下口信?”
“燕姑娘說她想早些見到那個香囊!”
“哦,知道了,你們先回營休息吧,晚上我親自擺宴獎賞你們”
二人走後,秦開一個坐在帳中,不禁從胸襟中掏出了那個香囊,回憶燕雨的模樣……
三年後
冷月深秋,落黃滿地,燕雨獨倚窗欄,望著長街的盡頭,她期望著能在那裏看見,看見一個騎著戰馬的將軍飛奔而來……
深夜靜得讓人可怕,寬寬的長街兩旁早已燈熄人睡,隻有軒轅客棧上的燈還亮著,窗上映著燕雨提筆的孤影,屋內燭影搖曳,照著她寫下的思念。
深秋孤月影迷離,
天涯咫尺未相依.
不曉何日見君麵,
卻留紅顏久在齊.
此時的秦開經過三年艱苦的奮戰,終於將東胡打得遲敗於千裏以外的地方,使燕國的勢力得到了進一步的擴張,他回朝的第一件事,便是求燕照王能給他個機會去接燕雨,可怎奈朝鮮經常騷擾燕的東部邊境,燕昭王又派秦開東征,數十月後,秦開取地2000餘裏,直達滿潘汗界(今鴨綠江)為界,他回師的時候,為了鞏固防線,又修築了襄平(今遼陽)城,並作為遼東郡治所在地。
待到秦開將這一切都梳理妥當之時,數年已過,他這次沒有向燕王稟報,而是帶上了侍衛直接到烏孫去了。
當侍衛把秦開帶到那兒時,那裏都早已物是人非,沒有了“軒轅客棧”,卻變成了“過客茶樓”,正下著的小雪把樓牌上蓋了薄薄的一層。
秦開大步走進茶樓問那裏的掌櫃,可曾認得叫燕雨的姑娘,那掌櫃的回答說“認得,不過早已不在這裏了!”他又問秦開說:“來人可是燕將秦開?”秦開答是,那掌櫃的從櫃桌下取出一個信填充交與秦開道:“秦將軍,這是燕姑娘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數月前,燕掌櫃就把這客棧兌給了我,他和燕姑娘便離開這裏!”
“離開了這裏?除了這個信她還說什麼了嗎?有沒有告訴你他們去了哪兒?!”秦開追問道。
茶樓掌櫃的默默地搖了搖頭。
秦開忙打開信封,信上寫道:
“將軍既來,想是大事已成,不見燕雨,心如何?遙想當年,將軍諾雨四季,而今已有數載,燕歸幾次,花開數回,都不見高頭大馬,載雨歸,誰知數年雨怎麼活,朝出城門,夜方歸,日複一日不見回,晝不欲食,夜不能寐,念君肝腸寸斷,幾人知曉!如此這些,雨不責君,男兒誌在社稷,雨心清,將軍若怪,責雨不忠,今雨走,君勿尋,若有緣,來生聚!
秋風蕭瑟天氣涼,
草木搖落露為霜。
群燕辭歸雁南翔,
念君客遊多思腸。
慊慊思歸戀故鄉,
君何淹留寄他方?
賤妾煢煢守空房,
憂來思君不敢忘,
不覺淚下沾衣裳。
援琴鳴弦發清商,
短歌微吟不能長。
明月皎皎照我床,
星漢西流夜未央。
牽牛織女遙相望,
爾獨何辜限河梁?
秦開看完信後,紅著眼圈說:“小雨,對不起,我來晚了,你為什麼不等我呢?”
這個曾麵對百萬敵軍而不曾流淚的將軍,今天對著這封信哭了,他哭得自責,哭得傷心。
這一切都被樓上的燕雨看得清楚,她早已是哭得泣不成聲,用手捂著嘴,望著秦開。
少頃,不知秦開想明白了什麼,他拿起信對侍衛說:“我們走!”
侍衛追問秦開:“我們去哪兒?”秦開沒有回答,跨馬踏上了征途,那方向分明是回燕國的方向……
燕雨見秦開走後,忙從樓上跑到門口,望著秦開遠去的背影,她多麼希望秦開能夠回一下頭,可他並沒有,剩下的隻是那正下得緊的雪花……
燕雨呆站在門口,不再流淚,許久,那掌櫃的對燕雨說:“燕姑娘,這又是何必呢?”
燕雨不作聲,徑自走上樓上。
掌櫃的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女人啊,就像一盞香茶,越品越濃,越品越香,可終究卻品不透其中的味道!”
不一會兒,燕雨背著包裹從樓上下來,掌櫃的見狀忙問,她欲往何處,燕雨沒有回答,繼續向門外走著。
掌櫃的追到外麵對燕雨說:“燕姑娘,就算是要走,也得等燕掌櫃的選茶回來呀,要不然,我怎麼向他老人家交代啊!”
燕雨並沒有因此而停住腳步,那掌櫃的仍喊著“燕姑娘,燕姑娘……”
雪停了,紫紅紫紅的夕陽,伴著她憂愁的歌聲,飄蕩在烏孫的上空,雪地裏留下她長長的腳印,一直連向天邊,連向大地的盡頭,她離了那裏,離開了那片土地,離開了她永久的記憶。
遠處,又響起了那首《燕歌行》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雁南翔,念君客遊多思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