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目光從那畫中移開,頭有些痛,下人送來一盞香茶,品茶間回頭望了一眼那幅畫,那香茶從我的指間掉到了地上。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女子手中多了一把琴,那琴斜放在胸前。臉上的輕紗也不見了蹤影,卻亦然增添了幾分笑意。
我轉過身不再看那幅畫,一個人踱著步子來到江邊,見到一個老者,麵無表情地坐在江邊的石頭上,癡癡地望著對岸。我問他為什麼坐在這裏。那老者對我說我是第一萬個問他這個問題的人,他還說他在等人,在等一個從對岸來的人!
說話間臉頰上掉著厚厚的灰塵。我問他是不是隻為了等人,他說還有那人的一句真心話!
我的心有些酸楚,我問他一句真心話值得等上幾百年嗎?他說:年輕人,等到梅花開了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獨步在江畔,心裏想著數月前老者的話。不理解他為什麼回說出和梅晗一樣的話。不經意間一絲無名的憂傷油然而生。不覺抬頭已經是傍晚。此時的揚州城靜得像正在熟睡的嬰兒。腳下的路越走越熟悉,兩尊石獅子,兩扇紅漆木門,一塊門扁,題著“侍郎府”三個字--
幾個月的生活早已讓我厭倦,厭倦了低三下四,厭倦了阿諛奉承,厭倦了宮廷中的爾虞我詐。再也不想走進那扇門。我斜靠著石獅子躺下,靜靜地睡去
一身雪白的輕衣,一頭飄逸的長發,一支清秀出俗的金簪。左手提著一盞燈籠,右手是一壇酒。那人向我走來,不,是飄來,越飄越近。我看清了她的臉,是她,是梅晗。她說她來陪我。我問她為什麼總能在我最孤獨的時候出現,她不說話,隻是笑著打開酒壇。一股濃烈的女兒紅的香氣撲鼻而來。我問她怎麼知道我最愛喝女兒紅。她不回答,隻顧著往兩個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酒杯裏倒酒。
我接過那杯女兒紅一飲而盡,她右手持杯,用左袖輕遮酒杯飲之。我盯著她的眼睛,問她為什麼不說話。她邊斟酒邊說,如果想讓她陪我就別問那麼多。
不知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隻覺得酒香淡了,天變亮了---醒來的時候隻有我和一個空酒壇,兩個酒樽,兩尊石獅子還有一片梅--
一道聖旨將我調進了那個讓我作嘔的太和殿。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說我很有才華理應升遷。可是現在北方金溪縣臨時缺了一個縣令,讓我去那裏頂差。問我是否願意。我沒回答隻是笑著半跪喊著我平生最真誠的話“謝主龍恩”!
一套書筒,一支短簫,一個檀香木盒,香盒裏裝著梅晗的畫像,一錠銀兩還有院中的那株梅。這就是我全部的家當。我乘著小舟,順流而下,忽聞琴聲,那琴聲淒況婉轉。我知道,那是梅晗的曲子。於是,我拿出短簫和之。曲罷,搖船的老者對我說,他活了80多年從沒聽過和的這麼好的曲子。我問他這裏是否經常會有琴聲。那老者說,他在這裏渡了一輩子的船今天是第一次!他說他隻知道以前這兩岸的山腳下有很多梅花。東風乍起時煞是鮮豔。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十幾年前的一天,兩岸的梅花忽然間消失了,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
小船在水麵上蕩漾著,溫柔的風伴著淡淡的梅花香迎麵吹來。閉上雙眼靜靜地享受著,好不自在。忽轉頭欲問老者前方何處。卻見搖船的人以是梅晗。我並不感到驚奇,向她打了一聲招呼。問她那梅花香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嗎。她笑著說是。我問她為什麼會有梅花香,她說等到有一天梅花開了我就明白了。
我不再說話,一個人吹著我心愛的曲子。看著兩岸的風景----青山下的岸邊長著兩排茂盛的蘆葦。轉過那蘆葦蕩,深處是一片桃林,沒有桃花,沒有果實。隻有青翠的樹枝和半枯的桃葉。我回頭欲問何故,回頭卻已是老者,那老者說我剛才一直在自言自語,我問他我們是否經過一片桃林,老者說根本就沒有桃林,有倒是經過了一片梅林,以前梅花開的最盛的地方,可現在早已枯的不成樣了......
小船在一個小碼頭靠了岸,架船的老者告訴我,這便是金溪縣了。我抱起梅花,帶著書筒下了船。忽想還沒有付錢,當我回頭送錢的時候,那老者和船早已不見。
岸上人山人海,好一派繁忙的景象。放眼望去,好多好多的“青布衫”在搬東西。曾有人告訴我在碼頭上的搬運工都被叫做“青布衫”。在大片的青綠色中有一點白---一個白衣女子,我知道,那是梅晗。她笑著象風一樣來到我身邊。接過我手中的梅花,對我說我竟然知道帶著梅花來。她還說了那句第一次見麵時說的話---她在這裏等我很久了。
我問她那架船的老者是誰,她轉過頭笑著跑開了。邊跑邊對我喊,讓我跟她走吧,我會得到我所要的一切。我和她來到金溪縣衙。衙役迎我進去,奇怪的是他們並不阻攔梅晗。我跟著他們安頓了行李和那株梅,卻也還不見梅晗來。於是,我忍不住問身邊的衙役,和我一起來的那白衣女子去哪裏了。衙役茫然的回答我說,我明明是一個人來並沒有什麼白衣女子啊。我退了下人,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的等,等待著梅晗能夠快些來。
多少個碧藍的雲天,多少次的黃花滿地,多少回的西風緊,北燕南飛,卻不見梅晗來。不覺來到金溪縣以有數年,那感覺真是......就象是寒梅被仍到烈火中一樣,無名的痛苦,折磨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