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穿著一件雪白的羽絨服,跑過來時長靴帶起的雪花迷人眼。冉冉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眼中帶著不可置信。
看到冉冉,我笑了,如釋重負地笑了,她終於還是見我了!
卓瑪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拉起我,幫我撣撣身上的雪花。“來了。”她說,語氣自然平和地好像說了千次萬次。
冉冉笑著走過來,說:“最近好嗎?”
“好。”我說。
“快進屋,快進屋,別都在外麵站著了,怪冷的。”卓瑪說。
卓瑪和冉冉正在包餃子,我把置辦的年貨放下,洗手想去幫忙。
“你別忙了,就坐著就行。”卓瑪笑著阻止我。
“卓瑪你就讓我幫點忙吧,不然我以為……你們不歡迎我。”我輕聲說。
“怎麼會呢!冉冉嘴裏雖然不說,但是心裏還是想念你們的。”卓瑪說。
我看向冉冉,冉冉低著頭擀麵皮,麵皮飛旋旋出一朵花。
“卓瑪你就讓他幫吧,不然以他的老實性子一定會坐立不安。”冉冉笑著說。
冉冉的語氣讓我覺得像是回到當年我們在學校的時候,自在,平靜。
卓瑪笑笑,寵溺地說:“你們呀,算了,我也不跟你客套了,那就過來擀麵皮,讓冉冉來包,這樣更快些。”
“嗡嗡!嘎吱!”
“恩?什麼聲音?”卓瑪疑惑,院子裏的孩子們又一次呼喊著向前院跑去。
“老師,老師你看誰來了——!”岩寓歡快地跑進屋,一邊跑一邊叫喊。
我們納悶地抬頭看向門外。一個瀟灑不羈身影慢慢踱進來,臉上掛著開懷的笑意。
“趙飛!”我和冉冉同時驚訝地叫道。
“哈哈!怎麼都聚在這也沒人通知我一聲!”趙飛說著就大步走進來。
“你不是進山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問他。
趙飛撇撇嘴:“都過年了,我當然要回來呀,難倒讓我跟一群野狼過年不成。”
我看他沒事這才徹底安心。
“進山做什麼?怎麼又去了,大冬天的多危險!”冉冉責備他。
“沒事,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嘛!”趙飛爽朗地笑道。
我想問問他有沒有找到卓瑪,但是張了張嘴還是忍下來了,我怕一問出來會破壞我們三人難得祥和的氣氛。而且,看他的樣子,八成是沒有找到。
又一次站在降初的小樓前,冬日裏小樓孤零零地矗在那裏寂寥,荒涼。
冉冉靜靜地凝望著小樓,帶著萬籟俱寂後的沉靜。不禁讓我想起上次冉冉從這裏跑走時的慌亂和絕望。
“冉冉?”我試探著叫她,她不說話的樣子讓我很不安。
冉冉沒有理我,她突然扭過頭看著身後神情悠遠的趙飛,說:“趙飛,我喜歡你!”
趙飛收回思緒,把視線挪到麵前的冉冉身上,愣愣地看著冉冉。
冉冉笑了,笑得很高興。她說:“我就是想親口告訴你,不需要你的答案。”
我別過臉不看冉冉,這一刻我明白了,原來我們都很軟弱,軟弱到等失去的時候才去表達自己的心情。
我們又都太堅強,堅強地明明知道得不到卻偏偏執拗地想讓對方知道,開始是我,後來是趙飛,還有冉冉,也包括降初……
感情走到這一步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所以我們默契地選擇了珍藏。
春節過後,又一季的新同事加入,開始上班的前兩天,我們這些“老”同事的主要工作就是安排新同事住宿和熟悉工作環境。
隔壁的隔壁搬來一個叫權毅的大男孩,拉蒙交代我帶著他,就像當初拉蒙帶我一樣。
“我叫李峰。”我對他說。
“恩,我叫權毅,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他說。
我笑了,說:“都是同事,不過是我比你早來了半年,沒什麼指教不指教的。”
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是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看電視上同事們第一次見麵不都是這樣說嘛!”
說他是個大男孩確實很貼切,權毅上學早,不到二十歲就大學畢業,今年過完年才剛剛二十,也許是年紀的關係,他有著孩童的純真和好奇。
“你是哪裏人?”我問他。
“我是北京的。”他說。
又是北京的,趙飛是,格子襯衫是,雜誌社的老劉是,權毅也是。
提起北京他有點傷感。“我是第一次離家這麼遠,有點不習慣。”他說,說著就險些掉下淚來。
我拍拍他的肩膀,像一個哥哥安慰弟弟那樣。
“剛開始你會有點不習慣,要是實在想家了,我一個朋友也是北京人,什麼時候我讓他來你們好好聊聊。”我說。我想獨身在異地能有個家鄉的人說說話總是好的。
“你真好。”權毅笑地很燦爛。
我想起剛到川藏時困惑的我也是承蒙拉蒙百般關照,拉蒙關心我的生活,關心我的心情。
“你為什麼會來這裏呢?”權毅問我,問了一個和格子襯衫同樣的問題。
我靠坐在他宿舍的床上,看著搬個小板凳坐在床邊的他,輕鬆地笑道:“為了一個女孩,我暗戀八年的女孩。”
此時說這件事就好像在表達一種心情,很輕鬆,再沒有在火車上對格子襯衫敘述這段感情時的沉重和不安。
“哇!這麼癡情!”他露出驚訝又獵奇的表情,眉毛抬得高高的,我的心情也隨著他的眉毛高漲。
“現在呢,現在呢?你們在一起了吧!什麼時候讓我見見嫂子!”他誇張地推著我的胳膊急切地問我。
我輕笑他的可愛直率。“我們沒有在一起。”我說。
“為什麼?”他很困惑,在他的世界裏,愛情還是停留在影視作品中隻要愛的驚天地泣鬼神最後一定會皆大歡喜的戲碼。
“你不是喜歡她八年嘛,她總會有點感覺的吧!有了感覺不就可以在一起了?”他問我。
我笑著翻翻他床頭放著的電影海報,說:“她喜歡別的人,也喜歡了很久。”
“啊!”權毅很惋惜,咂咂舌頭,“那不是悲劇了,那她喜歡的那個人也喜歡她嗎?”
我輕笑,逗他說:“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來川藏嘛!我告訴你了,現在該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來了!”
“誒?你就告訴我吧,故事講到一半很吊人胃口!”他不滿地斜睨著我。
我無奈地笑笑,隻能給他講下去滿足他的好奇心。“她喜歡的那個人卻喜歡另一個女孩。”我說。
“啊?”權毅張大了嘴巴,這次眉毛又撇成八字形。他的表情動作很豐富,總是能把心情直白地表現在臉上,或者說她的心思過於單純,單純地總是被麵部表情輕而易舉地透漏出來。
“很奇怪嗎?”我逗他。
“當然奇怪,這樣的A喜歡B,B喜歡C,C又喜歡A的情況我隻在小說裏見過呢!”權毅露出不可思議地表情說。
我聽了他的言論眉毛微皺。“權毅,A喜歡B,B喜歡C,那麼C和A是同性吧!你的最後一條命題不成立。”我逗他。
權毅聽我這麼說竟然認真地搬起手指算起來,我被他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我說:“行了,故事講完了,快說說你吧,你為什麼來這裏呢!”
他終於搞明白了ABC的問題,這才抬起頭無奈地說道:“都怪我舅舅啊,我舅舅天天就愛說藏區怎麼怎麼好,我媽聽得多了也受了感染,就非讓我考到這裏來。”
“那你自己呢?”我有些擔心他,如果不是他自己情願的豈不是很痛苦,轉念一想,當時我來的時候也不是真正發自內心想來的,現在不依然留在這裏了嘛!想起格子襯衫的話,或許藏區真的有什麼魔力也不一定。
“我自己啊,我覺得哪裏都好啊!不過舅舅和我媽都這麼喜歡藏區,我也想來看看。”他說。
他的情況和我當時的情形有些相似呢,我想。
“那你現在看了什麼感覺?”我問他。
權毅難得地托起腮嚴肅地思考起來,我等著他說出一番大道理的話,誰知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還真是沒什麼感覺,不過我到這裏不過才兩天,什麼也沒見到呢!”
“你想見什麼?”我問他。
他咧開嘴笑的開懷,湊到我身邊說道:“那我要說了你帶不帶我去。”
我也笑著逗他:“隻要是能帶你去的我都帶你去。”
“那好,一言為定!”他趕緊說道,生怕稍晚一會兒我就後悔了一樣。
沒想到權毅第一個要求要做的事情是去騎馬,我想起來上次趙飛執著地想去騎馬的情景,我不禁失笑,暗想權毅的某些地方確實和趙飛很相像。
我打電話想把趙飛叫出來。
“去騎馬呢,你去不去?”我問趙飛。
“什麼時候?”趙飛的聲音含含糊糊像是嘴裏嚼著什麼東西在說話。
“今天下午,有時間嗎?”
“呸!有!”
“恩?你吐什麼?”我問趙飛。
“沒事,剛才吃盒飯呢,菜沒炒熟!”趙飛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