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交流後,程小白一臉無奈的告訴我,六樓。
我聽了程小白的回答,我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高原反應,還是心裏的落差感,在那一刹那間,我居然有些眩暈。
程小白望著我,還站在那幹嘛,行動啊!
我跟著程小白來到樓頂,然後將隨身攜帶的攀爬繩固定在樓房的消防管道上。
程小白穿好保護繩,準備順著繩子滑到那個姑娘的家中。
我說,程哥,讓我來吧。
在警校進行新警培訓的時候,攀爬是我們的必修課。我在摸爬滾打中,也逐漸學會了通過繩索快速的下降和上升。
程小白望著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哥,讓我來吧。
程小白問,你行嗎?
我說,我行,學校裏都練過。
程小白上下打量了下我,說道,兄弟,這裏是高原。
爾後,他徑直向樓下滑去。
人生有好多個這樣的第一次。無論你的第一次是快樂,或者是悲傷,每個第一次都是如此的刻骨銘心。這就是我的第一次出警,沒有我想象中的槍林彈雨,隻是幫助一個藏族姑娘翻窗找鑰匙。
回去的路上,程小白開心的哼著小曲,而我卻一言不發。難道這就是我未來的工作,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在警校裏辛辛苦苦學來的一切就這樣付諸東流,我不甘心我的青春就浪費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張紅,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漢族名字,在公安內網上一查,全國至少有幾十萬個叫這個名字的人。沙堆有高聳入雲、連綿不斷的大山,強烈的缺氧反應、灼人的紫外線。寒冷寂寞的雪域高原,一個人的忍耐極限到底是多大,有人給出的答案是23年,23年的青春,23年的堅守。這個人就是張紅,沙堆派出所的所長,也是甘孜州唯一的一個女所長。在張紅的心中,維護藏區穩定的神聖職責和對雪域高原的深深眷戀,早已經融為一體。
沒去過的高原的人可能不知道,高原不僅僅有藍藍的天空和美麗的風景,高原還有缺氧和寒冷;高原不僅僅有美麗的格桑花和雪山,高原還有思念與寂寞。
這麼多年來,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滿懷信心的來到這片雪域高原,卻沒待上多久便匆匆踏上了回家的路。一個女人能在高原堅守23年,需要一種信仰。一種對生命的信仰,一種對職業的信仰。
二十三年前,張紅從警校畢業後來到了藏區,來到了美麗的高原。當她翻越海拔4000米的折多山,經曆了缺氧、流鼻血、嘴唇發紫、頭暈腦漲的高原反應。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站了起來。
從那以後,張紅就在高原紮根了。從一個小民警逐漸成為派出所所長。在我看來,這是男民警的一小步,卻是女民警的一大步。
張紅是沙堆派出所最熟悉的陌生人,說熟悉,那是因為她是這裏的一所之長,說陌生,是因為一年四季,她很少待在派出所裏。更多的時候,她一個人獨自行走在山間,行走在去群眾家中的路上。曾經讓她引以為傲的白皙的皮膚如今曬成了黝黑的一片,但是陽光下的她還是那麼的美麗。
1988年1月,整個新龍縣都遭受了百年不遇的雪災,大山深處的沙堆更是受災嚴重。大雪毫無征兆的從天而至,帶來的不是豐年,而是一場場幾乎致命的災難。
沙堆主要以牧民為主,糧盡草絕的群眾一次次的撥打縣公安局的報警電話,急待救援。焦急的他們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求上天顯靈。
警情就是命令!張紅帶領著全所的民警踩著沒膝的積雪,頂著刺骨的烈風,麵對著白茫茫的一片,張紅幾乎看不到前進的路。路的兩邊都是高聳入雲的大山,或許一陣大風,或是一場小小的地震,成千上萬的石塊就會蜂擁而至。
前方的路再難走,也不要停下腳步。經過十個小時的艱難行進,在沒有任何通訊設備的情況下,憑著對轄區牧民分布情況的熟悉,張紅的隊伍果斷的找到了被困牧民的具體位置,把救災急需的糧草物資及時送到災民手中。
對於牧民來說,牲畜就是他們的生命。為了搶救雪災中的牲畜,民警們用手扒、用肩扛,直到大腦失去了意識。許多民警的雙手和耳朵被凍壞了,但沒有一個停止下來,經過整整七天不分晝夜的搶險救災,他們為牧民搶救出大量牲畜和財物。直到有一天,精疲力竭的張紅昏在了茫茫的大雪中。
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的一百多戶牧民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個叫格桑朵奎的中年婦女拉著張紅的手泣不成聲:“這麼大的暴風雪,連老鷹都懼怕了,你們卻冒死送來救命的糧草,你們難道是上天派來的神仙。”
有首歌唱得好,天地之間有杆秤,那秤砣就是老百姓。人民群眾的感情是最真摯的。誰給他們辦了實事、好事,他們都一筆筆地記在心裏。
到過沙堆的人都知道,這個派出所是新龍縣海拔最高、管區麵積最大,也是局勢最複雜的一個片區。新龍縣身處甘孜州的腹地,地形險要,而沙堆又是新龍縣最偏遠的一個鎮,要做好這裏的維穩工作,警察的力量是有限的,然而群眾的力量卻是無窮的。
上個世紀的末期的沙堆,大雪揚揚灑灑的向大地奔來。在一個暴風雪交加的晚上,張紅剛從鄉下人口普查回來,還沒來得及吃口熱飯,就接到牧民前來報告:有5名行跡可疑的青年出現在轄區!而與此同時,縣公安局也傳來命令:立即阻截企圖外逃的分裂分子!
憑著多年的藏區公安工作經驗,張紅意識到情報的重要性,她顧不上吃飯,抓了兩個饢,就帶著一個民警喬裝成牧民,騎著馬向事發地瘋狂奔去。
這個時候的沙堆很落後,一路都沒有燈。這裏天黑風大,路上,她不慎掉下馬背,摔在堅硬的石頭上。張紅痛得緊緊的咬著嘴唇,她沒有放棄,硬是掙紮著站了起來,匆匆包紮好傷口,頂著刺骨的寒風繼續進行。
就這樣,張紅整整走了九個小時。風來雨往苦中作樂,嚴寒酷暑披星戴月,她們在風雪行進中,餓了啃口饢,渴了吃口雪。在天剛朦朦亮的時候,終於在一片亂石堆中發現了5名可疑人員。
當張紅表明身份後,五名可疑人員慌作一團,突然,其中一人猛地從腰間拔出匕首,向著張紅奔來。
張紅果斷鳴槍警告,但犯罪分子仍沒有要放棄的意思,高舉著匕首向張紅靠近。張紅舉槍向其腿部扣動了扳機,犯罪嫌疑人應聲而倒。
後來,經過公安機關查證,這五個人就是企圖外逃的民族分裂分子,其中兩名是被公安機關通緝的暴力恐怖分子。為此,省公安廳給張紅榮記二等功一次。
張紅常常對我們說,如果一個陌生老人走進派出所,先別問他幹什麼,先給他倒一杯茶。如果你斥責一個老人,你一定會倒黴的,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