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聽了很不以為然,甚至覺得很可笑。搞工程活動的,做機械的,必然有“機事。”做事情也好,搞策劃也好,都是有目的的。要麼求利,要麼求吉,等等,這些統稱為“機心。”機心就是要盤算,哪個人不在肚子裏盤算一下呢?都是“機心存於胸中”,都要打個算盤。
但這樣就“純白不備”了,這裏關鍵是“純白”兩個字。純白在道家又稱為養丹,有丹了就叫純白。《人間世》裏講“虛室生白,吉祥止止”,虛室生白就是純白。純,這個很好理解,就是不雜,就是肚子裏沒有東西,沒有汙染。另外,白,一片光明稱之為白,智慧之光就是白。白也就是空白,沒有東西在我們心裏麵。我們為什麼純白不備呢?酒色財氣、貪嗔癡慢,各種機巧在我們心裏麵,自然就會純白不備。純白不備,自然就會心神不定。我們經常看到很多人慌慌忙忙的,用香港人的話說,就是肚子裏嗶卟嗶卟的,像救火車一樣忙,神閑氣定的人很少看到。這說明我們現在的精神已經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已經心神不定了。
小李是學中醫的。我們知道心是神明之官,它若失養失調,對身體會造成很大的傷害,各種疾病也會因此而生。如果我們心神不定,那麼在應對各種事情的時候,自然就會亂了方寸。所以,心神不定就不能承載大道。修道的人一定要神定,純白要備。老漢就用這一套理論應答子貢:“吾非不知,羞而不為也。”你那套高科技的東西並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拒絕使用,如果用了那套東西,我會感到羞愧。
子貢聽了後,一方麵感到很羞愧,一方麵又覺得很不舒服,但又回答不出來,雖然“俯而不對”,還是很恭敬地給老漢彎腰行禮,沒有去辯駁。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過了一會兒,老漢又問他,你是什麼人?子貢說,我是孔夫子的學生。老漢說,孔子?那位號稱博學超過前人,但又沒有什麼知識,自己已窮途末路了,還嘩眾取寵,弦歌之聲不絕,以賣名聲於天下,是這位孔子嗎?你們玩的這套學問、把戲,一天到晚奔波忙碌,一天到晚打妄想,隻能使自己心神不寧,神氣耗散。神既傷,形也必傷。這樣辛勞無用,而且離道越來越遠,很危險啊!你們作為孔子的弟子,如果連自己的身心都不能治理好,一天到晚淒淒惶惶如喪家之犬,哪有能力治理天下?
昨天我去裱字,看到一副對聯,隻看到上聯,內容是“掃天下者,必自掃一室始”,我們看這副對聯還是氣派啊!大概是寫曾國藩的吧。掃天下必須從打掃自己的房間開始,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嘛!當然,儒家學說也不是菜農老漢說的這樣。儒家學說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怎會不講修身?肯定講究修身。不但講究修身,還要治國平天下。老漢把他的理論講了一通,又把孔夫子的那一套臭批了一通。之後很不客氣地說,走走走,不要在這裏影響我幹事。
聽了老漢的一番訓斥,子貢很慚愧,悵然若失、魂不附體地走了三十裏才回過神來。當時不僅孔夫子帶徒弟,孔夫子在世的時候,子路、子張、子貢也帶了徒弟。孔夫子去世後,他們就大規模帶徒弟了。所以子貢出行時,也有一大幫徒弟侍候著,在路途中學習,在行進中用功。他的弟子就問他:“剛才那個老漢是什麼人?怎麼你見了他之後,臉色都變了呢?一整天不開心,神都回不過來。”
於是乎子貢就說,我以前以為孔夫子是天下第一人,他的學問蓋天蓋地,沒有人能夠超過他。誰知道天外有天,儒家學說之外還另有高人。孔夫子經常強調“事求可,功求成”,就是說,做事要根據事情的可能性去做,要幹我們能幹的事,不能幹的事,就不要去幹;而幹一番事業,就要求成功,不能成功的事,不能幹。一個“可”、一個“成”,就是我們現在說的目標定位,通過我們的用功去求“可”、去求“成。”
所以“用力少,見功多者,聖人之道”啊!聖人之道是要講究四兩撥千斤,像太極拳一樣,的確是四兩撥千斤。怎樣使自己“用力少,見功多”?我們幹任何事情,都要講究因勢利導,順勢而為,講究“因緣和合”,這是一個技巧。在“因緣”不合的情況下,就會用力多,而見功少;或者用力多,而不見功用。怎樣使我們的生活、工作,乃至我們的思維做到“用力少,見功多”,都需要我們認真地去思考,這就是聖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