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母親
母親墳上的青草榮了又枯,枯了又榮。掰指細數每個悲痛的日子,不覺間,母親離開我們快兩年了。
兩年來,我始終不敢打開記憶之閘,不敢讓回憶在我的腦海裏形成汪洋之勢,甚至不敢寫一些回憶母親的隻文片字。我怕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多少次我看到別人依偎著母親,攙扶著母親,或者呼喚著母親,歌唱著母親,抑或提到母親二字,我就悲從中來,淚水便會淹沒我不再年輕的眼睛。
由此,我和母親感情之深可見一斑。我們姐弟6個,隻有我是男孩。千頃地,一棵苗,母親嬌我,寵我,疼我,慣我。早些年日子貧寒,母親把細糧和最好的食物全都留給我。不管是老的父親,大的姐姐,還是小的妹妹一概都吃粗糧。長到七、八歲的時候,母親還把我摟在懷裏一邊哄嬰兒般唱著“天上布滿星,月牙亮晶晶——”,一邊嗡嗡地搖著破舊的紡車。一燈如豆,紡線長長,宛若莊戶人漫長艱苦的歲月。
母親有氣管炎。那是生我那年落下的病症。那年秋天的一個中午,母親忙完生產隊的活計,又背筐到河堤打草,好賣個錢貼補生計。母親幹活是快手,在生產隊幹活,割麥鋤地在女勞力裏總是第一名,連一些男勞力也不是對手。母親很快就打滿一筐草,起身去背時,也許由於筐太沉,也許由於饑餓沒力氣,一下子沒背起來,還搶倒在地。據赤腳醫生說,母親緩過勁來的時候,嘴裏咳出了一口鮮血……
有氣管炎的母親從不知道愛惜自己。在生產隊裏仍然挑重活髒活累活幹。家裏女孩多,勞力少,母親是想多掙點工分,好在麥收秋後多分點口糧啊!後來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了,母親更是匍匐在自己的土地上,與同樣熱愛土地的父親一起堅強地在十幾畝地裏耕耘勞作著。別人家有農用拖車,我家沒有。耕耩鋤耙,運肥收割,我們就用小驢車。小驢累了,母親就搶過繩套當驢使。常常是別人的莊稼還沒收上來,我們的下一茬莊稼苗早就破土而出了。隻有這時,母親才肯歇一口氣兒。
靠著父母的勤勞,我們小兄妹三個花費著母親的心血上了學,後來又在城裏找了工作。三個姐姐也出了嫁。孩子們鳥兒一樣地從父母的巢裏長大出飛了,隻留下孤寂的築巢人和一座空巢。最不能容忍的是,我不僅自己飛走了,還把妻子兒女都帶走了。進城的那一夜。母親的咳嗽聲好像比以前激烈了許多也響亮了許多。早上,我想打退堂鼓,可母親卻堅定地把手一揮說,還羅嗦什麼?俺和你爹不就是盼你們有出息嗎?你們進城,是爹娘的臉麵呢!說著,一把抱起她一手帶大的5歲的孫女,頭也不回地向車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