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笑了一聲。
“你愛她嗎?……”
“大概,是這樣。”戴梅陀羞慚慚的笑著。
“嗬,去吧!可是夜間別再出去逛,不然就把你交到軍法處裏去!”
戴梅陀到營裏的軍醫院去了。
由塔城回來的醫生坐在門限上。
“醫生同誌!我要看一看美麗亞。連長允許了的。”
“你想她了嗎,武士?去吧,去吧,她問過你的。”
戴梅陀心神不安的跨過門限,站著。
美麗亞坐在被窩裏,憔瘦,纖弱,麵無血色。她的睫毛抖顫了一下,好像蝴蝶翅膀一般展開來,眼睛放著熾熱的光輝,她拉著戴梅陀的強壯的手。
“戴梅陀……愛……”
戴梅陀不好意思的走到被窩跟前,雙膝跪著,頭倒在被子上。
美麗亞靜靜的手指撫摩著他的頭發,低語了幾個溫存的字。
戴梅陀不知如何好,歡喜的熱淚在他那磚頭似的頰上滾著。
美麗亞恢複康健了,已經出來在醫院的小院裏曬太陽的。
戴梅陀每天來到醫院裏,他到山穀裏摘些野花,結成花球給她送來。
他帶了一位紅軍士兵克爾格支人吳芝白同他一塊來,藉著他的幫助同美麗亞談了些話。
她很願意到塔城去,很願同戴梅陀回到他的故鄉去。
她的眼睛一天天的愉快起來,笑聲也一天天的高起來。
全騎兵連好似都帶上了這愛史的標記,士兵們都心不在肝的帶著幻想的神情逍遙著,相互間談論著羅漫的奇遇。
甘默依舊的坐在自己鋪子裏,嚴肅的,沈默的,一切都放在心裏,全不介意那鄰人的私語。
禮拜日的晚上,美麗亞把戴梅陀送到營房門口又回到醫院裏。
炎熱的,沈悶的,惱人的苦夜襲來了。黑雲在齊山脊上蠕動著,打著電閃。隆隆的春雷也響起來了。
到夜半的時候,美麗亞睡醒了,室內悶得很,發著藥氣。她想呼吸點新鮮空氣。
她靜悄悄的起了床,出來跨過了在門口睡著了的醫生,走過了院子。
新鮮的涼風揚著微塵,爽快的吹著那熾熱的身子。
美麗亞出了大門,憑依著圍牆瞻望著那對她最末一次的遠山。明天她就要到很遠的塔城去的,由那裏要同戴梅陀到更遠的地方去的。
電打閃得更其頻繁了,溫和的雷聲慢慢的在山坡上滾著。
美麗亞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想回到室內去,但即刻有一個什麼東西塞住了她的口,窄窄的刀子在空中一閃,刺到她的咽喉裏。
胸部窒息了,血好似黑浪一般在咽喉裏呼嚕著,她由圍牆上滾到灰塵裏。
橙色的環圈在她眼前浮動著,忽然間:地,天,圍牆,樹木——立時都開放著眩惑人目的鮮紅的星花,好像她第一次看見戴梅陀的那夜一般,不過星花更覺得分外的美麗,分外的燦爛。
後來黑暗好似急流一般的湧來。
被她的鼻息聲驚醒的醫生飛奔到門口,驚起了騷亂。
士兵們都跑來了,希連長也來了。
美麗亞已經用不著救助了。
刀子穿過了頸脖,達到脊椎骨上。
希連長即時就吩咐了一切。
偵緝隊即刻飛奔到甘默和慕拉家裏去。
慕拉帶來了。甘默無蹤跡……
妻們說昨晚美麗亞的父親去見甘默,他們披好了馬,夜間出去了。
隨後回來騎上馬,打得飛快的就跑走了,向那去了——不曉得。
慕拉被釋放了。
第二天把美麗亞葬到鎮外的附近。
戴梅陀憔悴了,麵色蒼白了,走起路來好像失了魂一般。
當黃土塚在她身上凸起的時候,他挺起身子,咬著牙,默然的用拳頭向深山那方麵威嚇著。
過一禮拜在安格林溝裏發現了巴斯馬其。
騎兵連往山裏派了偵探。一隊騎探向南去,一隊向東去。
第二隊騎探裏有郭萬秋,戴梅陀,吳芝白,此外還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