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話音,便不十分喜歡,總是沒有惱,算是沒送錯。柳兒心神一鬆,來前,她還怕辦不好呢,回頭又得被父母埋怨。
“小姐不嫌棄就是對我們的抬愛了。”
淺碧越加鄙夷地瞪了一眼。
齊悅瓷自不會與一個小丫頭糾纏,但是借她的口敲打敲打其父母卻也是個主意。她端起釉彩青花綠竹盅子,緩緩啜了小半口,才慢條斯理問道:“你爹幾時回來的?”
柳兒暗自一凜,看著自己腳上的蔥綠繡花鞋,脆生生道:“回小姐的話,三日前回的府。”
“大冷天的,要他各處奔波,確實辛苦他了。”齊悅瓷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高:“還記得我小時候,你爹還在車馬棚,每次出門多半都是他跟著的,風裏來雨裏去,從沒有一句怨言。後來跟著方管家打理田莊上的事,方管家總誇他能幹。”
聽不出喜怒的語氣,不像是褒獎,也不像是貶斥。
柳兒猛地打了個冷顫,臉色霎時雪白,嬌豔的紅唇被咬得發紫。
九小姐這是要提醒她父母,能有今日的榮光全靠著五夫人提攜,如今五夫人亡故,自己父母若是投靠六夫人,那她照樣能讓他們一無所有。九小姐能否做到這一點,她不知道,她隻是清楚,自己的確害怕到不行。
她狠狠吸了幾口氣,好容易憋出一個笑:“九小姐謬讚了。”
齊悅瓷還不想把人逼得太緊,像這種牆頭草,隻會逐利,根本不會顧念什麼舊情,她隻是想為恪純再爭取幾年時間。
“罷了。淺碧,前些日子老侯夫人不是送了一盒戒指過來嗎?都是宮裏最新的樣式,你去取來讓柳兒挑兩個。”
柳兒一聽,忙跪下道不敢。
淺碧不理她,徑直進了裏間的臥室,倒是齊悅瓷搖頭笑語:“不過小玩意而已。”
說話間,淺碧已經捧了一個紫檀木雕花的小匣子過來,蹙著眉從裏邊隨手拈了兩個戒指,塞到柳兒手裏,一副不大樂意的模樣。
柳兒也知沐芳閣的人不滿自己父母已久,特別是這個淺碧,不但出身好容貌好,而且脾氣最是爽利,今兒沒有當麵譏諷她幾句就是給麵子了。她也不敢計較,磕頭道了謝,怏怏而去,私底下頗為埋怨她父母,做什麼叫她來看人臉色。
望著她背影遠去,淺碧才不忿地哼了一聲,語氣不乏抱怨:“小姐,你理她們作甚,不過是一群八麵玲瓏投機取巧的小人。真是髒了咱們沐芳閣!”
她話音未落,屋子裏餘下兩人都是吃吃而笑。
這一笑,淺碧臉上掛不住了,紅暈上頭。
齊悅瓷掩嘴住笑,眨眨眼問晴雲:“你說說,你笑什麼?”
晴雲強忍著笑意,覷了淺碧一眼,正正經經說道:“記得夏末時金旺家的得六夫人之令把沈媽媽趕出了府,那以後,淺碧姐姐隻要看到她上門,必喊著要抬水擦地。如今多了一個俞家的人,小丫鬟們往後怕是要多辛苦了。”
淺碧恨恨瞪了她一眼,沒好氣說道:“難不成我說錯了。”
“晴雲沒錯,你也沒錯,隻是我倒訝異,你什麼時候說話也能成語不離口了,不但會說,還用得恰到好處。”齊悅瓷歪在炕上,放緩了語速,臉上滿是打趣的笑容。
淺碧最忌諱人提她讀書識字的事,要惱不惱的,跺跺腳氣鼓鼓去了,正好在門口撞上興衝衝進來的芳樹。
芳樹詫異地拉著她胳膊,欲要相問,想起還有更重要的事,便笑道:“跟我來,”她說著,拽了淺碧往屋裏走,屈膝一福:“小姐,會稽那邊遣了人來。我方才從廚房回來,看到紗織往這邊走,就叫住了她。原來是六夫人命她來請小姐的,小姐快過去吧!”
聞言,眾人麵上都流露出了幾分喜色,尤其是淺碧,早把前事拋卻,笑嘻嘻拍手道:“這下好了,有族長的話,我看六老爺六夫人還敢耀武揚威不?”
齊悅瓷心底一喜,忙起身道:“把我那件淡藍色白狐毛滾邊的褙子取來,咱們這就走。”
不等她說完,淺碧已經扭著腰去了。
“小姐,要不要再戴幾件首飾,會不會太素淨了些?”芳樹遲疑地問道。
齊悅瓷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噙笑:“這樣就很好。”以六嬸娘的為人,怕是不準備喚她的,估計是會稽的人問了起來,才卻不過。她既不給自己臉麵,自己也無需給她長臉,何況母親走了不滿一年。
一行數人簇擁著她,快步向翠微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