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狀態恢複組織關係

我在北村教書的第二年(1941年)清明節時,敵縣黨部書記鄒映寒和張學讓(我的同村)等4人來校,要我去洛川敵黨部任錄士,並要介紹加入國民黨。我不想加入國民黨,也不想離家到洛川去。但很快就發現不去不行了,頂替我的新教師也派來了,北村初小已沒有我的崗位。周圍的許多人也說:這種年代,人家說了算,你恐怕得去應付一下……他們言下之意,弄不好要出事情。地下組織已經遭到破壞,暫時無法建立聯係。我不得已到洛川,在敵黨部隻呆了40天,就無論如何也不想待下去了,便乘敵縣黨部書記鄒映寒下鄉的機會,以家庭有事情為借口,留了一封信,離開了洛川。從洛川跑回後,北村已經沒有我的崗位,我又先後在安溝初小、隆坊完小、縣聯社在黃帝廟院內辦的紙布兩廠、四聖初小教書或工作。我正在紙布兩廠期間,突然有人從鄜縣的寺仙鎮來找我,隻是見了見麵,一般的談了談,沒有怎麼說工作上的事。我提出盡快建立組織關係,恢複黨的工作,人家說現在處於隱蔽狀態,還不能公開活動,要先隱蔽下來,組織關係以後再說。不久,李士弼同誌來到黃陵,我立即把敵人破壞地下組織以及我去洛川前前後後的事情,向組織作了詳細彙報。李士弼告訴我,在敵人的白色恐怖和瘋狂破壞下,地下組織已處於冬眠狀態,停止活動,要絕對保密。經過組織暗地裏考察,認為我是一個可靠的地下黨員,可以恢複我的組織關係。並告訴我,黨的黃陵工委暫時設在邊區的寺仙鎮。可以說,在黃陵地下組織宣布解散期間,隻有我還和上級黨組織保持著聯係。

做地下工作要慎之又慎。我做地下工作時,家裏人並不知道,但最後還是被我四爸無意中發現了。一次,李士弼來我家開會,我去縣上通知人,委托我四爸招呼他吃飯。李士弼起床出去了,我四爸想整理一下炕上的被子,剛將枕頭一挪,就發現下麵壓著一把盒子槍,便將枕頭按原樣放下就出來了。等我從縣上回來後,他怪我不給他說,讓他心裏有個數。從此以後,李士弼、韋明海同誌一來,他便成了可靠的崗哨,有時還去叫人或送信。為了以防萬一,還幫我在炕底下挖了一暗室,可容六七個人,平時不怕火燒,敵人來了也不易找到。隻要我們在晚上開會,他還會蹲在窯背上半夜半夜地抽煙,幫我們瞭望放哨。

百餘裏往返邊區送情報

我主要和李士弼直接接觸或通信聯係,有時也和韋明海通過蘭寨子韋知禮到那邊“趕腳”,往返於邊區帶信聯係。主要通信的是我的親戚劉廣仁(妹夫),住在寺仙附近的半坡塬,是農民也做點小生意,許多信由他往返所帶。黃陵縣的隆坊鎮是有名的大鎮,人口眾多,生意興隆,號稱“隆半縣”,和鄜縣的南道德一帶接壤,兩縣人連畔種地,相互趕集,探親貿易,來往非常頻繁。敵人的封鎖線留的“口子”,就設在兩地之間的一座土橋上,土橋兩邊“紅”“白”分明。當時,除了李士弼同誌來我家找我布置任務外,我也多次去邊區找李士弼彙報敵情、接受任務和捎帶書報、傳單。

我要過封鎖線去寺仙時,去鎮公所去開證明信,常常是借口走訪親戚。那時,由於信息不通,有時去了也見不上人,有時還會被自己的部隊扣住。記得1942年2月,我送情報時,從黃陵到寺仙沒有見到人,又從寺仙到張村驛,還是沒有見到人,隻見到張村驛小學的校長高秀峰,他是我的同學,便給他留下話,讓他告訴李士弼說我來找過他。同年冬天,我去寺仙鎮時就被我寺仙部隊扣住,後經李士弼同誌寫條子才放了,還有一次是經郭景龍寫條子放的人。1944年7月,我去寺仙未見到士弼和景龍,傳說快打仗了,封鎖線很吃緊,適逢蘇家險李新善等趕著20多頭牲口去馱鹽,我便混在一起趁黑夜返回。從黃陵到張村驛有100多華裏路,得走兩天,第一天先到寺仙,如果見不到人,再到半坡原親戚家住下,第二天再到張村驛。有時候也走另外一條山路,翻四條溝——從四聖到北村、再到回樂堡、再到狼胡同或棗林子、再到寺仙,然後才到張村驛,這還不算繞著走的路。去時路上一天不吃不喝,急著趕路,常常是腿腳都走得腫了,來回一趟就能磨爛一雙老布鞋,所以我經常把鞋別在腰帶上趕路。那時候沒有賣鞋的,我母親經常點燈熬夜給我做鞋,央求親戚鄰裏給我做鞋,就這還趕不上穿。

家中開會親屬通知放哨

在黃陵我主要和張好信、張世明聯係,因他兩人都是1939年的地下黨員。張世明1942、1943年在敵人縣政府軍事科,1944年任橋山鎮鎮長直到1947年;張好信是我伯叔五弟,1943年在北村教書,1944至1947年在敵三青團任股員、股長。因此,他倆了解敵情較方便。1944年秋,敵人征集10萬青年準備打內戰作炮灰,反而美其名曰“培訓青年軍官”,當時轟動一時,大量青年爭先恐後地報名。經我們秘密工作,通過朋友、親戚、同學、同鄉、熟人等各種關係,互相串聯,告訴青年們這是敵人準備打內戰,讓他們去當炮灰,犧牲生命,死了也沒有人管。這樣宣傳勸阻、揭破陰謀之後,許多青年便打了“退堂鼓”,改變了參加國民黨軍隊的主意,報名者僅去了極少一部分。類似的工作,隻要我們知道了,就積極主動地去做,千方百計破壞敵人的行動計劃。

這種地下組織的冬眠狀態,一直持續到1943年。1943年下半年,我再回本村四聖教書,組織活動逐步恢複,李士弼來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1945年正月,李士弼來了要在家裏開會,讓通知張好信、張世明、鄭誌健、寇振華(太賢鎮鎮長)、孫誌明(太賢鎮二保保長)等同誌,這些人分別住在太賢、道南村和黃陵城裏,近的5裏多路,遠的有20多華裏路。我和我四爸分別行動,他通知太賢鄉以內的,我通知道南村和縣城裏的,通知後各人分頭來到我家裏。會議開了兩天一夜,開會期間,我四爸白天在村口的拴牛角和村裏的人曬太陽、抽旱煙、諞閑傳,我四媽顛著一雙小腳在村裏轉悠,盯著到村裏來的人,防止敵人發現後突然偷襲。會議學習文件,介紹黨內各地區情況,研究國家形勢、前途,安排我們要做的工作。會議具體要求,發展地下武裝,進行武裝鬥爭。家族中有個伯叔哥(胞兄)在山西58軍當營長,很快就成為我的工作對象。1944年下半年,這位胞兄回家探親來了,我聽說後立即趕回家裏,給他做工作。他家院子和我家院子相鄰,房子背靠背而建,北頭矮牆中間有小門相通,兩家來往非常方便。提起國家多災多難的前途命運,國民黨的腐敗、貪汙、沒落,他也深有同感。但讓他棄暗投明,投靠共產黨,他卻說國民黨再不好,但勢力大、地盤多,還有美國支持,而共產黨勢力太小了……我做了好長時間工作,才做通了,說好同地下黨的負責人李士弼見一麵。但到見麵的時候,他又後悔了,堅決不願見麵,返回山西前線去了,對他的策反最終未能成功。

擔任區委書記積極工作

1945年至1946年間,我在道南村教書並兼任校長。1945年10月間,我到寺仙黃陵工委給李士弼彙報工作。當天晚上,李士弼在他住的一孔土窯洞裏召開了會議,有劉樹信、賈光健、郭景龍和我參加,會上士弼同誌談了當前形勢及黃陵情況,並說張好信、張世明的組織關係為了工作方便,已由雙龍轉到黃陵工委。會上確定成立黃陵城關區工委,由我任區委書記,張好信、張世明任委員,區內有我們和新發展的十幾名黨員。會議要求認真總結近年來的工作經驗,在新情況下積極而又謹慎地發展組織和建立地下武裝,準備今後進行城市內應。第二天上午,李士弼同誌又和我談了一些工作。當時,黃陵全縣僅3萬餘人,經常住敵人一個師,還有名目繁多的敵人地方武裝(保安團5個連、保警大隊2個中隊、警察局約100人)、各鎮公所的自衛隊等,遍布城鄉的武裝便衣隊(大一些的村鎮皆有,我教書二年的道南村就住有敵人一個便衣隊)、情報組織、中統特務等等。加上敵人與貪官汙吏、豪紳、地主狼狽為奸,壓榨人民、經常要糧要款,要草要料,拉兵當差,強迫人民修城、修墩、修碉堡、挖戰壕等,使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回黃陵後,即進城找張好信、張世明在敵三青團後院的樓上,傳達了黃陵工委的指示精神,並結合黃陵的情況部署了工作。在組織方麵,張好信先後發展的黨員有楊書生(不久病故)、王長榮、張好德(均係教師)。我和張世明先後發展的有張俊傑(敵機槍連連長)、劉生珍(道南鄉第五保保長)、張毓珍、劉相柏、劉建堂(後3人係張俊傑機槍連的班排長)、張榮昌(道北農民)、張過繼(道南農民)、劉振邦(堂妹夫,城關區二保保長)。當時連同區委3人共計19名黨員,除中途兩人去了邊區、一人病故外,實有16名黨員。工作上按嚴格保密的原則,采取按人分工單線聯係,不準發生橫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