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後的伴侶(1 / 3)

1919年初到秋天,卡夫卡在布拉格住了一段時間。11月,他回到了施萊岑,在那裏寫下了著名的長信《致父親》。

1920年4月初,卡夫卡去米蘭旅行,他第一次給彌勒娜·耶森斯卡·波拉克寫信。他們是在布拉格認識的,彌勒娜是結過婚的人,丈夫是個作家,她是捷克人,住在維也納,她想請求卡夫卡讓她把他的一部分作品譯成捷克語。起初,麵對彌勒娜咄咄逼人的熱烈愛情,卡夫卡有些驚慌失措,想逃避。他給彌勒娜講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故事:德米特裏奇、格裏戈裏維奇和尼古拉·涅克拉索夫在讀完《窮人》的手稿以後,心情十分激動,午夜三點鍾,他們就去按陀思妥耶夫斯基家的門鈴,他們熱烈地祝賀他,認為他是俄國最偉大的作家。他們走了以後,陀思妥耶夫斯基佇立在窗前,激動得淚流滿麵,他說:“真是些了不起的人物,他們是多麼高尚和仁慈!我卻是多麼低庸……我要是告訴他們這個事實,他們是不會相信的。”後來,卡夫卡又寫信給彌勒娜:“……您來的信收到了,彌勒娜,我該怎樣說明那些區別呢?一個人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汙垢,他臭氣衝天、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這時,死神降臨了,它是所有天使中最神聖的死者,它瞟了他一眼。這樣,那個人還敢死嗎?他扭動了一下身子,一頭鑽到了被窩裏麵,他不會死去。簡而言之,彌勒娜,你在信中所說的話,我是不相信的,而且,你也沒有給予我證實那件事情的方法,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那個晚上也不能證實那件事情,我的生命隻能再延續一夜。”彌勒娜晚年的一個朋友回憶說:“她對卡夫卡一見鍾情,對她來說,愛情是唯一真正偉大的生活……她從不害臊,從不靦腆,她從來認為,強烈地感受到別人對自己的愛慕,這絕不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情;她認為,愛情是一件清白無辜、理所當然的事情。”卡夫卡寫信給馬克斯·勃洛特說:“她是一團烈焰,勇敢、聰穎,願意奉獻出一切,或者可以這樣說,她用獻身精神獲得了一切。”

從上麵的這些信件中,我們可以看到,卡夫卡為了斷絕同彌勒娜的關係,做了很大努力,他想保護彌勒娜,但實際上,他想保護自己,不想讓自己受到傷害。卡夫卡的第二封“警告信”是這樣寫的:“請你好好地考慮一下,彌勒娜,如果我,一個走過了38年生活旅途的人(因為我是猶太人,所以這個生活旅程就顯得更為漫長),到你那裏去,如果我在剛要轉身走開的一刹那,偶然地看到了你,一個我從未想到要見的人,那麼,彌勒娜,我是不會喊你的,就是在心裏,我也不會向你發出呼喚。如果你現在要放棄我們之間的友誼,走你自己的生活道路,那也為時不晚。我不想說我自己是笨透了,因為,我的心並不笨,我還是蠻有思想的,這裏,我撇開了其他類型的愚笨不說,那些類型的愚笨我倒是有的,而且還綽綽有餘。我隻能跪下,也許隻有這樣,我才能知道,你的腳就在我的眼前……”

彌勒娜請求卡夫卡,要他從米蘭回來時候順路到維也納去看她。卡夫卡沒有做到,後來,他寫信給她:

我不知道,你在收到了我星期三或星期四的那封信以後,還是否想見我。我意識到我們倆之間的關係,你是屬於我的,盡管我再也不能見到你了。隻要這種關係同恐懼毫無關係,那我就能看到它,但是,我不知道你對我的關係怎麼樣,你對我的關係是完全屬於恐懼的。你也是不了解我的,彌勒娜,我再重複一遍。

眼下正在發生的事情,簡直難以相信。我的世界崩潰了,但它又建立起來了。你瞧瞧,你是怎樣幫我建立這個世界的,這裏的你也就是我,我不抱怨崩潰,因為整個世界正處在崩潰之中。我所抱怨的,是我單薄、微弱的力量,我的出生,大陽的亮光。

我們將怎樣繼續生活下去呢?如果你對我的回信說個“行”字,那麼,你就不能在維也納繼續生活下去了。這是不可能的了。

卡夫卡認為,隻有同彌勒娜斷絕關係,才能走出困境。但實際上,他們兩個都沒有忘記對方。1921年秋,彌勒娜幾次去布拉格看望卡夫卡。1922年她依舊去布拉格,而卡夫卡也不定期地給彌勒娜寫信。1921年,卡夫卡把自己所有的日記都交給了彌勒娜,在這之前,他把《美國》和《致父親》的書稿交給彌勒娜,而且,再也沒有要回。這一次,卡夫卡一反平素的羞怯,強烈地表示出自己對彌勒娜的無比信任,他從未如此信任過其他任何人。

1920年秋,卡夫卡完成了短篇小說《城徽》、《波賽頓》、《深夜》、《法律問題》、《禿鷲》和《陀螺》。1921年冬至1922年春,他完成了短篇小說《第一首歌》。3月到6月完成了短篇小說《絕食藝人》,6月到9月進行長篇小說《城堡》的寫作,並完成了短篇小說《一條狗的研究》,1922年冬至1923年春,卡夫卡創作了許多短篇小說,但大都被他焚毀了,保留下來的有短篇小說《夫妻》、《算了吧》、《關於譬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