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零四章(2 / 2)

呆呆看著被放在一起的手,自然相握,羽漓香仰頭望著青劍,四目相對,難得的,心意同一,實在無力微笑,隻得肅然安定。若今刻,生死不定,隻知,之子共行,絕不言悔。

瑤台玉階下,天將舊是凜然而立,耳畔,卻漸漸盈起一曲歌吟來。

仿若萬壑鬆風無盡清越,幾處翠竹風過,雨打芭蕉、露滴疏桐,漫天木葉嫋轉,一刹風摧寒樹盡凋碧、滿地狼藉湮前景。

卻又見滿地野火盡,春草複生淡綠意。蔥蘢嘉木成,紅豆結相思,楊柳柔態姿,小梅清媚意。再看高崖淩雲處,青鬆傲然立,睥睨下雲紛紛,自是霜雪高節。

曲時緩時急,亦非絲竹作成,乃天地草木共聲唱,引得亙古心黙、木訥堅然的天將,都不禁動了心思,隨曲悲喜。本僅現在心,而後展於顏,欣悅平和、黯然淒哀、驚喜柔和、欽佩景仰,幾處轉換後,好不易感慨著回了神,想要動一動持著斧鉞的手,卻發現紋絲未動。

俱心裏一寒,顫巍巍著低頭,饒是見過各種打鬥天戰,也還是禁不住滿麵驚惶詫異起來。隻因自足底至頸下,細至手指及斧鉞,盡被春藤青木纏繞十匝。

而後傳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清脆如古林深翳處的鳥鳴,不算柔婉,卻俊逸自在。天將們抬頭,愕然看見,一道木葉結成的大網傾天而覆,瞬而將不及反應的他們攏到一起,裹成粽子模樣。

同時,一道輕黃身影翩然而落,小半青絲被一枝木釵挽起,肌如冰雪、麵覆黃紗,明眸燦然晶亮卻流轉詭異青光,仙人之姿、綽約春柳,淡香卻掩不住妖氣濃濃。

她巧笑明媚:“哎呀,巧得很呢,正好用上青木法咒了呢。神界天將也不過如此嘛,連我一介小小木妖都防不了。哦,這瑤台鏡,我收下啦。”

她輕巧踏上瑤台玉階,本來尚自冷靜的天將卻慌了神,隻是未料,本來妖魔是撐不住這濃重神靈之氣的,而這女子,卻半分無恙而跳躍而上,穿過紫煙青霧,雲蒸霞蔚的瑤台鏡,始終安然流光轉。

素白小手撫上涼涼的鏡麵,看著鏡中日月星辰的軌跡,子夜濃墨底色,玄妙奇景,鍾星影還是忍不住在麵紗下輕聲說:“果真是千古神鏡,靈力如此濃厚,仙族聯手的話,興許可以驅動。”

餘光掃過階下正想盡辦法掙脫的天將,她輕抿唇,自袖中取出那白青黑赤黃五色光轉的靈珠,闔眸,暗念五行靈咒:

“五行者,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檣。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檣作甘。天地輪轉,相克相生,共佑萬物。”

念咒間,她已聽得遠處有疾風行雲聲,心知其他天兵將至,隻得攥緊手中靈珠,輕念出聲來。

聲落,有利器衝破雲霞紫煙向後背襲來,她清楚,卻並不移動身姿分毫,靈珠藏於袖,揚了玉首,挺立,纖弱嬌淡如春柳,卻一瞬失了妖氣,身後的天兵天將一刹那,俱似看到,方才幻境中,高崖之頂,青鬆傲節。

劇痛刺入的同時,明眸前光色絢爛、仿若鏡像中的日月星華俱放出、光耀瑤台,琉璃清玉俱失色,趕來的天兵天將被這樣的光芒生生逼退十步。

她聽不到身後人的叫囂勸解,隻是含了笑,額上是因痛而生的薄汗,眸中漸蒙了水霧,笑靨卻爛漫絕麗、爛漫無雙。眼見著傾世光華中,神鏡旋轉,漸然幻成玉墜大小,飛入她手中,滑入袖內,與五行靈珠相碰、清澈玎玲。

轉身,無意間瞟見背後朱墨浸染了黃裳,她也不過一蹙眉,看向那持著斧鉞刀劍,凜然肅色卻節節後退的銀甲天將,還有尚在木葉網中掙紮的那幾位。浮了刻意的嬌笑,複現一身妖氣。

旋身揮出木葉千片擊去,千點素黃如錦、卻極致鋒利,觸發即將其斷之,踏著木葉,與眾天兵將纏鬥間,漫天金光耀,她背負重傷卻倔強挺立,眸光燦亮,一如風中蒲柳、崖邊秀柏,血舞流光。

直至,再也撐不住,再也躲不過,直直倒在瓊台玉階上,被千劍所指。

遠處,藍玉闌幹後,羽漓香迅然接了片金華木葉,拈在玉指間,輕吹一口氣,幻成五行靈珠與小小的神鏡。玲瓏光色,映著她含淚的明眸和青劍嚴正的麵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