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1 / 2)

唐伯虎與裏中生張夢晉善。張才大不及唐,而放誕過之,?曰:“日休小豎子耳,尚能稱醉士,我獨不耶!”一日遊虎丘,會數賈飲山上亭,且詠。靈曰:“此養物技不過弄杯酒間具,何當論詩,我且戲之。”事更衣為丐者,上丐賈。食已,前請曰:“謬勞君食,無以報。雖不能句,而以狗尾續,柰何?”賈大笑,漫舉詠中事試之,如響。賈不測,始令賡。張複丐酒,連舉大白十數,揮毫頃而成百首,不謝竟去。易維蘿陰下,賈陰使人伺之,無見也,大駭,以為神仙雲。張度賈遠則上亭,?衣金目,作胡人舞,形狀殊絕。伯虎舉鄉試第一,坐事免。家以好酒益落,有?石婦,斥去之,以故愈自棄不得。嚐作《答文徵明書》及《桃花庵歌》,見者靡不酸鼻也。

文徵仲太史有戒不為人作詩文書畫者三:一諸王國,一中貴人,一外夷。生平不近女色,不幹謁公府,不通宰執書,誠吾吳傑出者也。吾少年時不經事,意輕其詩文,雖與酬酢,而甚鹵莽。年來人其次孫請,為作傳,亦足稱懺悔文耳。

長沙公少為詩有聲,既得大位,愈自喜,攜拔少年輕俊者,一時爭慕歸之。雖模楷不足,而鼓舞攸賴。長沙之於何李也,其陳涉之啟漢高乎?獻吉才氣高雄,風骨遒利,天授既奇,師法複古,手辟草昧,為一代詞人之冠。要其所詣,亦可略陳。騷賦上擬屈宋,下及六朝,根委有餘,精思未極。擬樂府自魏而後有逼真者,然不如自運,滔滔莽莽。《選》體、建安以至李杜,無所不有,第於謝監未是初日芙蓉,僅作顏光祿耳。七言歌行縱橫如意,開闔有法,最為合作。五言律及五七言絕時詣妙境,七言雄渾豪麗,深於少陵,抵掌捧心,不能厭服眾誌。文酷亻放左氏司馬,敘事則奇,持論則短,間出應酬,頗傷率易。

仲默才秀於李氏,而不能如其大。又義取師心,功期舍筏,以故有弱調而無累句。詩體翩翩,俱在雁行。顧華玉稱其“咳唾珠璣,人倫之雋”。騷賦啟發擬六朝者頗佳,他文促薄,似未稱是。

昌?少即?詞,文匠齊梁,詩沿晚季,迨舉進士,見獻吉大悔改。其樂府、《選》體、歌行、絕句,咀六朝之精旨,采唐初之妙則,天才高朗,英英獨照。律體微乖整栗,亦是浩然太白之遺也。《騷》誄頌?,宛爾潘陸,惜微短耳。今中原豪傑,師尊獻吉;後俊開敏,服膺何生;三吳輕雋,複為昌?左袒。摘瑕攻?,以模剽病李,不知李才大固苞何孕徐不掩瑜也,李所不足者,刪之則精;二子所不足者,加我數年,亦未至矣。

徐昌?有六朝之才而無其學,楊用?有六朝之學而非其才。薛君采才不如徐,學不如楊,而小撮其短,又事事不如何李,樂府、五言古可得伯仲耳。

昌?之於詩也,黃鵠之於鳥,瓊瑤之於石,鬆桂之於木也。高叔嗣空穀之幽蘭,崇庭之鼎彝也。高季迪之流?,邊庭實之開麗,鄭繼之之雄健,王衡之宏大,孫太初之奇拔,顧華玉之和?,李賓之之通爽,馬仲房之華整,皆其次也,可謂兼能而不足。薛君采俞仲蔚之於五言古,王稚欽吳明卿之於五言律,又明卿子與之於七言律,高子業之於五言古近體,各極妙境,可謂專至而有餘。

李文正為古樂府,一史斷耳,十不能得一。黃才伯辭不稱法,顧華玉邊庭實劉伯溫法不勝辭。此四人者,十不能得三。王子衡差自質勝,十不能得四。徐昌?雖不得叩源推委,而風調高秀,十不能得五。何李乃饒本色,然時時己調雜之,十不能得七。於鱗字字合矣,然可謂十不失一,亦不能得八。

何仲默與李獻吉交誼良厚,李為逆瑾所惡,仲默上書李長沙相救之,又畫策令康修撰居間,乃免。以後論文相掊擊,遂致小間。蓋何晚出,名遽抗李,李漸不能平耳。何病革,屬後事,謂墓文必出李手,時張以言孟望之在側,私曰:“何君沒,恐不能得李文,李文恐不得何意,吾曹與戴仲?樊少南共成之可也。”今望之銘,亦寥落不甚稱。

李獻吉為戶部郎,以上書極論壽寧侯事下獄,賴上恩得免。一夕遇醉侯於大市街,罵其生事害人,以鞭梢擊墮其齒。侯恚極,欲陳其事,為前疏未久,隱忍而止。獻吉後有詩雲:“半醉唾罵文成侯。”蓋指此事也。

李獻吉既以直節忤時,起憲江西,名重天下。俞中丞諫督兵平寇,用二廣例,抑諸司長跪,李獨植立。俞怪,問:“足下何官耶?”李徐答:“公奉天子詔督諸軍,吾奉天子詔督諸生。”竟出。後與禦史有隙,即率諸生手鋃鐺,欲鎖禦史,禦史杜門不敢應。坐構免,名益重。方嶽部使過汴,必謁李,年位既不甚高,見則據正坐,使客侍坐,往往不堪,乃起寧?之獄,陷李幾死。林尚書待用力救得免,自是不複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