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俺說,那兒有個雜貨店。咱去那兒買兩包‘農民’牌香煙塞給那個看門人,你們說咋樣?”

“摔跤手”阿裏:

“為啥?”

“城裏人喜歡占便宜。俺大伯說過,你們做好你們自己,別不舍得給城裏人好處。”

“摔跤手”阿裏看著“嘴上沒毛”哈桑說:

“是杜杜大姐的男人嗎?”

尤素福生氣了,但沒發作:

“就是俺杜杜大姐的男人!”

“你那個杜杜大姐呀……”

“俺杜杜大姐咋了?”

“沒啥。守婦道的女人嘛……”

尤素福好不容易把火壓了下去,然後說道:“你們把錢給俺,咱去把煙買了!”

他們仨湊了湊錢,約定一會兒由尤素福把煙塞給看門人,並且要輕聲告訴看門人他們是工廠老板的鄉親,請他讓他們進去。

尤素福朝合作社的雜貨鋪走去的時候,“摔跤手”阿裏喊道:

“好事做到底,你順便再買一包火柴吧!”

然後把“嘴上沒毛”哈桑拉到一邊:

“他給煙的時候,咱得在他身邊,好讓看門人也看到咱倆!”

哈桑問:

“為啥?”

“你想想,俺們不都是為了掙點麵包錢嘛。要是他說煙是他給的,看門人不就隻看上他,沒咱倆啥事兒了?你還不曉得尤素福是啥樣的人?”

“俺咋會不曉得呢?兩麵三刀的家夥!”

尤素福去送煙的時候,他倆寸步不離他的左右。可他們沒料到,看門人跟他們想的根本不一樣。當弄清楚是咋回事兒後,看門人皺起了眉頭:

“你們想幹啥?”

尤素福害怕了:

“你也看到了,俺是外鄉人。收下吧,麻煩你帶俺們去見見這家廠子的老板!”

阿爾巴尼亞人像被強奸了一樣唾沫星子亂飛地吼道:“你居然想收買俺?”

尤素福愣住了。這可是他沒有料到的。因為害怕,他手裏的煙有一包掉到了地上。他彎腰撿了起來:

“你別生氣,先生,”他說,“千萬別生氣。俺不是鄉下人嘛,還當這是這裏的規矩呢……”

說著,他回到了夥伴們的身邊。

而看門人此時已經義憤填膺,抖動著小胡子吼著:

“真是反了!居然對俺行賄!”

三個夥伴退到了一邊。“摔跤手”阿裏說:“要不咱去咖啡館吧。”

尤素福做了一個“不行”的手勢。

“為啥?”“摔跤手”阿裏問。

“咱的盤纏會花光的。俺大伯說了,到了外鄉,找到牢靠的工作前你們得給自己的錢包打上個死結。人家都說,狼是不吃有耐心人的羊的!”

他們在工廠不遠處的一棵粗大的樹下坐了下來。誰也不說話,隻是看著四周。下班的工人已經走光了,眼前隻有那些跟他們一樣來城裏找工作的鄉下人。即使是這些人,很多也已經進了合作社的咖啡館。那些沒有進咖啡館的人,則跟他們一樣躺在樹下,抽著煙。幹糧袋都已經打開了。

將近兩點半的時候,看門的阿爾巴尼亞人看到工廠老板那輛鋥亮的轎車從對麵駛來,立刻忙碌了起來。他驅散了廠門口那些找工作的人,還毫無必要地整了整自己的西裝,然後像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了廠門口。

黑色的轎車飛快地駛來,然後放慢了速度。當轎車緩緩駛進廠門的時候,看門人向主子行了個禮,幾乎把腰彎到了地上。

三個夥伴在粗大的樹下站起身,摘下了帽子。當轎車消失在工廠大門裏麵的時候,尤素福說:“剛才進去的那人是省長!”

“摔跤手”阿裏茫然地看了看:

“省長是幹啥的?”

其實尤素福也不知道省長是幹啥的,他隻是聽人說過。盡管如此,他還是說:“你不懂的。”

“嘴上沒毛”哈桑說:

“你懂嗎?”

“俺當然懂。俺咋會不懂呢?你忘了俺以前在錫瓦斯、在修理廠幹過?那裏的師傅……這裏哪能找得到那樣的師傅啊!那可是錫瓦斯,你們可別不當回事。如果你們去了錫瓦斯,肯定整天合不攏嘴……”

他們等了整整一天。末了,尤素福說:“你們倆過來。”

另外兩個萬般不情願地靠攏了過來。無論如何,他們隻能聽尤素福的。

“夥計們,咱可不能這麼傻等!”

“摔跤手”問:

“那咱咋辦?”

“還用問嗎?咱還得去找看門人。人不會因為親了別人的手就髒了自己的嘴。你說對不,哈桑?”

哈桑點了點頭:

“沒錯。”

“俺大伯說了,你們得會想轍。人家在過完橋之前,對異教徒都可以喊舅。狼是不吃有耐心人的羊的。俺還得再去求求那個沒心肝的看門人!要問為啥嘛,要是咱們見不到咱爺,不能把咱的境況告訴他,等也是白等。你們說對不,兄弟們?”

那兩位異口同聲地說:“沒錯。”尤素福走在前頭,另外兩個懷著以防萬一的心情故意落在了後麵。

依然正襟而立的看門人不經意間抬頭看到了尤素福,他立刻變得像一隻隨時準備撲擊的貓:

“怎麼又是你?”

尤素福的頭都快縮到胳肢窩裏了。此時,他要麼得想個辦法哄得看門人帶自己去見他們的爺,要麼就得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是啥事兒啊?他們背井離鄉,難道就是為了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