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手”阿裏對尖下巴產生了一種由衷的親近感,便湊過身:
“兄弟,你叫啥?”
“俺?尤努斯。你呢?”
“俺叫阿裏。你從哪兒來?”
“夏爾克什拉。”
“住在鎮上?”
“住在鄉下。你呢?”
“俺們仨都從C村來。你瞧,這是尤素福,‘無藥可救’尤素福。這是哈桑,‘嘴上沒毛’哈桑。”
“那是誰?”
“他呀,他叫維裏。俺以前也不認識,他跟俺們不是一個村的。你可真有兩下子,把這家夥給臊著了!”
維裏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嘴上沒毛”哈桑也已經湊了過來。“俺學過發動機,”從夏爾克什拉來的尤努斯說,“俺可是從拖拉機培訓班出來的!”
阿裏打量了一下這個人:
“你?”
“就是俺。”
“拖拉機培訓班……你說的培訓班是幹啥的?”
“無藥可救”尤素福插話道:
“培訓班嘛,你是不會懂的。”
“嘴上沒毛”哈桑岔開了話題:
“你也是去屈庫魯瓦嗎?”
尤努斯點了點頭:
“是去屈庫魯瓦。俺們培訓班裏有15個人。有幾個還是城裏的學徒工。不過,考試的時候俺得了第三名。俺現在對各種拖拉機都了如指掌。俺能把它們的馬達拆下來,把氣缸清洗得幹幹淨淨。”
“那樣的話,”“摔跤手”阿裏說,“你肯定知道俺們的鄉親吧!”
“他是在屈庫魯瓦嗎?”
“是在屈庫魯瓦。”
“大家叫他啥?”
他們其實都不知道大家叫他啥,不過……“他有自己的工廠。”阿裏說。
“無可救藥”尤素福:
“雖說都是工廠,可他那個可是大得不得了!”
“嘴上沒毛”哈桑也興奮了起來:
“他一見到俺們呀,肯定會喊:天哪!俺的鄉親們來了……”
“摔跤手”阿裏:
“他該多高興啊!”
夏爾克什拉人尤努斯問道:
“他是你們的親戚?”
“摔跤手”阿裏說:“不是又有啥要緊?”
“無可救藥”尤素福把話接了過去:
“他跟俺們不是一個村的,是一個鄉的!”
尤努斯用下巴指了指維裏:
“那小子剛才不是在吹他的爺嗎?你們可別信他。他算老幾啊,人家爺會讓他坐汽車?你以為爺是幹啥的?當爺的,會讓一個不知道撬棍有幾公分長、沒有上過培訓班、對拖拉機一竅不通的人坐自己的汽車嗎?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一個爺!”
“絕對不可能的嘛。”阿裏說。
“讓一個不值錢的苦力、一個民工坐汽車?門兒都沒有!”
“他當俺們是傻子呀,能騙得了俺們?”
“咱心裏可跟明鏡兒似的。”
尤努斯變得越來越憤怒:
“說什麼師傅要撬棍、要千斤頂,他二話沒說就給拿來了呢。他連撬棍有幾公分長都還不知道呢,這個笨蛋!”
維裏一直豎著耳朵在聽呢:
“你可別說粗話。”
回答他的是阿裏:
“可你剛才不是對俺們說粗話來著?”
“有你啥事?俺在跟他說話!”
尤努斯跪直了身子:
“你他媽的倒是回答這個問題看看:如果機器有噪音了,問題出在哪兒?有本事你就回答!”
無可奈何的維裏選擇了投降:
“好漢,俺可沒像你那樣上過培訓班。俺在脫粒機師傅身邊也就是個助手。”
尤努斯坐了回去:
“你早說呀!俺一次上了九個月培訓班,後來還上了一次三個月的班,學的都是馬達。你那個脫粒機師傅算個逑……在俺們培訓班的老師眼裏,他最多也就能算是口袋裏的零花錢!”
維裏原來扯得老高的“帆”落得更低了:
“當然啦。他咋能跟老師比呢。”
“摔跤手”阿裏狡黠地笑了。“別以為機器啊、馬達啊就那麼簡單,”尤努斯說,“不是俺吹,要是說到機器,說到馬達,俺敢跟任何人比試比試。隻要有台機器,俺能說出它的五髒六腑!”
“俺可沒法跟你比,尤努斯師傅。俺隻是聽說了點。”
尤努斯驕傲地咳了一下:
“不過,你也不錯了!光聽人家說,沒上過什麼培訓班,就能知道這些已經很好了……”
維裏的眼睛一下子發亮了:
“師傅,俺學得還不錯吧?”
“摔跤手”阿裏在一邊說道:“煤油爐還會像蛇吐信子那樣噝噝響呢!”
說完,他看了看尤努斯師傅。尤努斯師傅低著頭,肯定是在想著什麼,沒聽見。
維裏:
“你說,尤努斯師傅,俺要是上了培訓班,是不是就能跟你一樣了?”
尤努斯師傅看了維裏一眼:
“你認字嗎?”
“俺嘛,馬馬虎虎……”
“那可不行。你得讀培訓班發的馬達的書,上課的時候還要記筆記。老師又不是你爸的兒子,講完就走。要是沒記下筆記,你就慘了。還有,你得讀駕駛員手冊,厚厚的一本……這些書俺可都讀完了!”他咳嗽了一聲,“不過,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俺一樣的。你別跟俺比……俺可是跟城裏的家夥們一起考的試,跟城裏的家夥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