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哢嗒”聲搖來晃去的“嘴上沒毛”哈桑抬起了頭,微微一笑:
“沒錯。”
“無藥可救”尤素福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已經被凍得手腳冰涼。
“哎喲,”他說,“天咋這麼冷呢!”
“是啊,真冷。”
“要不咱把被子解開吧?”
“那就趕緊解呀!還愣著幹嗎?”
他們便把像軍大衣一樣打了卷兒、用麻繩紮得緊緊的被子打開,裹在了身上。
“摔跤手”阿裏無限愜意地把眼閉上,然後又睜開:
“哎!但願咱們能快點到屈庫魯瓦。”
“快了。”尤素福說。
哈桑好奇地問道:
“尤素福,那邊現在是不是天晴得很啊?”
尤素福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說:
“當然晴得很啦!”
這時候,他們之前根本沒有在意到的、緊挨著他們抽煙的一個小夥子好奇地問:
“你們是去屈庫魯瓦嗎?”
他們仨,尤其是尤素福冷冷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夥子。此人打扮得幹幹淨淨,下身穿著一條機織布的馬褲,上身穿著一件寬鬆的深藍色毛料西裝。西裝的手巾袋裏,插著一支帶掛鉤的黃色鉛筆。“無可救藥”尤素福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兩個夥伴:“這小子像個城裏人。你們別插嘴,俺馬上讓他招供!”然後轉頭對小夥子說:
“俺們是去屈庫魯瓦!”
“俺也是。那可是個好地方,就是大冬天,那裏也總是大晴天。那裏的水是甜的,麵包多得很……”
“你去那兒幹嗎?”
小夥子的鼻尖因為自豪而發亮:
“你是問俺?”
“問的就是你。”
“俺爺在那兒!”
“摔跤手”阿裏一下子來了火:
“俺們也有!”
尤素福對自己夥伴的忍耐已經接近了極點:
“你閉嘴!”
說完,把頭轉向了小夥子:
“原來是你爺在那兒。”
“對呀,那裏有俺爺。俺每年都去。你們要是看到俺爺的莊園的話……那叫大呀。那些家夥每年都要種六千畝地,連山上的石頭縫裏都長滿了莊稼。俺爺的老婆,可不是大老婆,是小的,那可是個漂亮娘們兒。去年,她跟俺說:你要每年都來呀!她就是這麼說的。”
說著,小夥子指了指穿在毛料西裝裏麵的白襯衫,接著說道:
“看見這件襯衫沒有?這可是俺爺的!”
阿裏再次忍不住了:
“既然是你爺的,為啥穿在你身上呢?”
小夥子哧哧地笑了:
“俺姐給的。是俺爺非讓她給的!”
尤素福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細瞧了瞧那件襯衫,還煞有介事地摸了摸。然後說道:
“襯衫不錯!”
“哪裏隻是不錯哦?是真正紳士的襯衫。那家夥,一件襯衫隻穿一次,絕對不會穿第二次,還有他的那些西裝、鞋、金表、煙嘴,連他的煙盒都是純金的!”
“摔跤手”阿裏的血早已經全湧到頭頂上了:
“你那個爺有工廠嗎?”
小夥子正要回答,“無可救藥”尤素福把話給岔開了:
“好漢,你叫啥?”
“俺叫啥?俺叫維裏!”
“你家在哪個村?”
“俺嗎?俺家在錫瓦斯鄉下。”
“嘴上沒毛”哈桑問:“你成家了沒?”
“俺嗎?還沒成家。俺今年剛過了服兵役的體檢。你看看!”
他從西裝裏麵的口袋中掏出了身份證。身份證用白色的棉繩牢牢地紮著。他解開繩子,把身份證打開給他們看。“無可救藥”尤素福拿了過來,裝著識字的樣子看了起來。
維裏說:“你拿倒了。”
尤素福立刻糾正了過來:
“俺知道!”
維裏根本就沒在意尤素福說的話。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遝照片給大家看:
“這些是在屈庫魯瓦鄉下照的。瞧,脫粒機!”
“嘴上沒毛”哈桑:
“脫粒機是啥?”
“就是打穀機。”維裏說。尤素福立刻把話接了過去:
“沒錯,是打穀機。你不懂的!”
阿裏說:“你從前懂嗎?”
尤素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俺不懂?俺咋能不懂呢?”
維裏指了指照片上的自己說:“看到俺了沒?”
哈桑點了點頭:
“看到了。”
“你瞧瞧俺,站在俺旁邊的是師傅。他可是個了不起的師傅哦,對機器門兒清。那個是咱的工頭。可不瞞你們說……”
“啥?”阿裏問道。
“他可是壞透了。一到發工錢的日子,他總是從東家那裏把民工的錢領走,還掏出個單子……比方說,你應該得15、20塊錢。他肯定得扣掉兩塊五、三塊。你們這是第一次去屈庫魯瓦嗎?”
“無可救藥”尤素福一邊生著阿裏的氣,一邊說:“第一次。”
“那樣的話,你們可得多加小心啊!要問為什麼嘛……”
“摔跤手”阿裏壓根兒就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兒:
“俺們是去俺鄉親的工廠。你知道俺們鄉親的工廠嗎?”
“他哪裏會知道。”“無可救藥”尤素福看也不看阿裏地說,“人家的爺在那兒,是去幹農活……”
阿裏也看都不看地說:“那又不是他鄉親!”
維裏說:
“他不是俺鄉親,可比鄉親還要親。特別是他的那個小老婆……”
阿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