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認為,自然是存在於人之意識之外的道。(道是莊老哲學中的世界本原,無形無象又無所不在且貫通古今。)道的基本特征就是變化,因而一切都是相對而言的。所謂“去依賴於不依賴”便是順應變化之道。這意思是說,不要有心去依賴,也不要有心去不依賴。
人對待萬事,隻要一用心就可說錯了,這是巧,隻能陷入紛擾。倘若單純的無心,亦不過是一種愚而已,會陷入一種盲目。而莊子提倡的“物我兩忘”的上乘境界,隻在有心和無心之間。
傳說列子能夠禦風而行,輕飄飄地非常舒服。他老人家一飛半個月才回來,這種幸福是人們盼都盼不到的。
人們隻所以認為飛行是一種幸福,在於它的自由,或者說在於擺脫了人對腳的依賴以及腳對路的依賴而得到了自由。然而莊子說這在有道的人看來並不是真正的自由,列子不依賴腳卻要依賴風,這怎麼能是完全的自由呢?
列子畢竟還是有所依賴。
莊子認為,人必須覺悟人的存在是和大自然的有機運作息息相關的,而不是像人想象的是這樣的或是那樣的。擺脫依賴即擺脫束縛,首先要從自然的角度來觀察一切。
這裏又有一個有名的故事。
匠石帶手下的弟子遠足齊國。
師徒在路邊的土地廟旁看到一棵大樹。此樹大得可以蔭蔽山坡和草場。
弟子們對著樹看呆了,師傅卻掉頭而走。
弟子問:“我們自從跟您學藝,頭回見到這麼大的木料,師傅為什麼不聞不問呢?”
師傅答:“此樹固然大,但枝柯旁逸,沒有用處,是一棵散木。”
晚上,匠石在夢中見大樹對自己說“你憑什麼說我無用呢?我如果對你們有用,不早就被你們伐掉了嗎?”
匠石聽後大為膺服。
“無用”就是“大用”,這是對樹來說的,包含著大智慧。
對人來說,是非榮辱也是相對而言。曆史自在發展,星辰自在運行,把一種道理奉為絕對真理隻是一種淺見。莊子說,人睡在潮濕的地方腰疼,但泥鰍並不腰疼。為什麼要把腰疼和潮濕死死連在一起思考呢?
莊子的忠告是:不要從別人身上確定自己的價值,不要從自然確定人的價值,不要從過去來確定現在的價值。隻有物我兩忘,清靜無為,才能使心靈之舟泊入大自然寧靜和諧的境界,這才是最大的自由,也就是精神的自由。
莊子名周,字子休,是戰國時的宋國人。我們現在看到的《莊子》這本書,是晉朝郭象重編的33篇本。包括內篇7篇,外篇15篇,雜篇11篇。據唐代陸德明的《經典釋文序錄》上說,向秀有《莊子注》26篇,司馬彪有《莊子注》52篇。《漢書·藝文誌》上也說“莊子52篇”。或許在晉代,莊子的舊本已經散佚了。
這是非常可惜的一件事。莊子敘述的每一篇故事,都有不可代替的價值。自然,這隻是我們的想法,我們又想依賴莊子了。在莊子看來,著書立說也好,奔波追求也好,不僅枉然,而且每每誤入歧途。
莊子所想往的是“逍遙”,他在逍遙之中甚至連自己都忘掉了。
有一天黃昏,莊子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他拍拍翅膀,果然是_隻真蝴蝶,便極快樂,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是莊周。
不久,莊子於夢中大悟,那得意的蝴蝶就是莊周。這一發現更令人疑惑了,是莊子做夢變成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子?
這個故事常常讓人在懂了一些之後,又覺得還是有些不懂。但裏麵含著令人欣喜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