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車國大祿提糾什的叛軍,夜赴都城,拂曉時向孤城發起進攻。
據守西城門的是左都尉弩滿目的精銳之師,約四百官兵,抵不住叛軍潮水般的進攻,城門陷落。匈奴軍官訓練的騎隊衝進城,直赴王宮,與守衛王宮的漢軍展開拉鋸戰。城內各街巷,同時成為血戰戰場。到處都是喊殺聲,刀光閃閃,血肉橫飛。叛軍遭到了頑強的抵抗,扔下了數不清的血屍,但守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漸漸虛弱下去的戰聲,已經無法阻止大祿提糾什占領王宮的腳步。
提糾什提著劍,踩著血肉模糊的屍體,來到王宮前的階前廣場上,英勇的漢軍隻剩下了最後的幾十人,漢朝司馬奚充國站在玉階上,渾身血跡,戰甲脫落,頭盔掉了,隻剩一頭灰白怒發,在風中飄動如草,老將軍巍然立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大祿,嘴角掛著一絲鄙笑,讓提糾什怒火中燒。
漢朝人一直忽視他的存在,從天子,大將軍,一直到漢朝使者,都對他持鄙視甚至敵視的態度,大概想都沒有想過,莎車國真正的王位繼承者,真正的主人應該是他大祿提糾什。自從漢朝人來到莎車國後,他沒有看到他們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尊重,他這個大祿不過是個擺設,可有可無,就連那個和他一起吃喝玩樂的漢朝外甥,都從骨子裏透出一股主人的氣味,他這個大祿,不過是個提供玩樂的走卒,一個玩伴,一個僮仆。
現在,這個死到臨頭的漢朝將軍,血跡斑斑地站在王宮台階上,俯瞰著他,仍是一臉的傲慢和鄙視,他手中的鐵槊已經殘缺,連槊柄都是彎的,但凜然的姿態仍在,他身後的漢軍軍旗,殘破如敗絮,風中飄抖,仍是獵獵如帆。
提糾什決定要享受一下戰勝者的尊嚴,讓眼前的這個最後的對手知道一下,沒有強大的力量,空有傲慢是沒有用的。
他笑著,望著階上的漢朝將軍,說:“將軍,你的漢朝援軍呢?還有那些友軍呢?他們怎麼沒有來救你嗬?”
奚充國冷笑著,說:“他們遲早要來,你不過得逞於一時,老實說,我現在有點後悔,我本來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你!但是臨時手軟,放過了你,大祿投靠匈奴,必敗無疑!”
提糾什笑道:“我本來想投靠漢朝的,你們不要我,弄來一個昏庸無度的草包取代我,我有什麼辦法?該殺我的時候不殺,說明你們無能無用,現在輪到我來殺你了,你這才知道後悔,真悔之晚矣!”
奚充國歎了一聲,說:“我已經盡力盡忠了,跨過這個台階,你也是死路一條!”
提糾什邁上台階,沒有用劍,漢朝司馬已經轟然倒下,老將軍身受三十二處刀槍傷,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提糾什從奚充國身邊跨過去,大步直入王宮第一進殿,漢朝護衛軍已經全部戰死,他眼前沒有什麼人來阻止他的步伐了。
他看見了漢朝副使侯平虜的背影,正往後宮走去。他沒有理會,漢朝副使是個不帶刀劍的人,大祿知道他是個出色的樂手,一個文人,一個化外之人。大祿還知道一點漢朝副使和公主的花邊故事,暗中為之喝彩,王後和臣屬私通,對於荒淫的國王,真是最好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