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祿提糾什很長時間沒有進宮了。
王宮是他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除了因為他是眾官之首,還由於居住在王宮裏的人,差不多都是他的親屬。王太後蔓黛,是他的生母,管理王宮事務的舍中大吏呼屠征,是他的叔父,而做了王後的公主須麗奴,是他的堂妹。王宮所有的侍衛都認得他,無人攔他。但大祿還是來得很少,稀稀拉拉的早朝有時根本不參加,對於包括母親在內的那些人,他一直都很疏遠。
在他的眼裏,母親是個蕩婦,叔父是個可憐蟲,不僅可憐,形象也是慘不忍睹。堂妹倒是賞心悅目,但是公主從小就對他這個堂兄十分排斥,長安學習五年歸來,更是生分。
他和國王的見麵,一般都在王宮之外,除了狩獵,都在他的臨湖別墅。國王喜歡這個地方,這裏不僅有藍色的桑葉湖,還是大河流經的地方,靠湖的河段,河麵寬廣,流勢緩慢,岸邊灌叢,有成群的鷗鳥和黑鸛,與河相接,不隻有湖,還有蓮池,花季時蓮荷映眼,很是絢麗。別墅裏綠蔭如蓋,花香襲人,更主要的是,這裏還藏著些異國女子,最遠的來自大宛和外高加索,這些女子,是舍中大吏找不來的。
大祿知道國王喜歡什麼,投其所好,讓國王在這裏玩得非常盡興。
他還有一點討國王喜歡的,是他和國王在一起,從來不談國事,兩人暢懷痛飲,說的都是有關狩獵或聲色犬馬之事,國王心裏輕鬆,不用擺架子,裝腔作勢,這是國王最受用的狀態。國王覺得大祿和他是一路人,及時行樂,醉生夢死,看不出多少高遠的誌向,至於臣僚們所說的野心勃勃,他也沒有看出來,國王認為大祿地位顯赫,容易遭人忌妒,背後飛短流長,在所難免。
國王喝高了,推心置腹地對大祿說,漢朝的皇帝和官員,都活得很累,製定了許多典章規矩,必須遵守,內憂外患,煩心事不斷,還要勾心鬥角,時時防人暗算,又要排除異己,拉幫結派,都是生死較量,搞得不好,輕則流放發配,重則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終日提心吊膽,如同驚弓之鳥,甚是淒惶。
大祿也喝高了,忘了以前兩人說過的要當大國王、大宰相的話,說自己根本就不是塊當大祿的料,不想管別人的閑事,隻想過悠閑的生活。“我對經商還有些興趣,我父親就是個不錯的商人!”
他對國王說,一臉誠懇。
“舍中大吏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國王說。
“他是經過商,但他是個心術不正的人。”
大祿總是忘不了要適時地攻擊一下他的叔父。
國王笑道:“舍中大吏主要是自慚形穢,他是個貴族,卻長得像個獾樣。”
大祿也笑,說:“幸好他長成那樣,要長成你我這樣,早天下大亂了!”
兩人開懷大笑。他們在一起,經常樂不可支。
大祿在宮廷之外,一直和國王保持著親密的聯係,這種聯係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對漢朝外甥的親近,說明了他對於漢朝的態度,是忠誠和擁戴的。他要讓漢朝的密探傳遞一種信息,莎車國的大祿心無旁騖,是個可靠的人。
他知道漢朝的使者一直對他不放心。主要是奚充國和侯平虜,在表麵的客氣背後,他們對他始終有很深的猜忌,這兩個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國王完全被他掌控了。這個國王,是個頭腦簡單的人。
但是漢朝的使者和副使,是不可掌控的。他們的警惕性極高,始終難以親近。
大祿不把國王放在眼裏,但不能不小心這兩個人。
他們是漢朝利益的代表,站在國王身後,讓大祿有些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