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搶走彭德懷呢?
是“地派”!
原來,隨著“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和全麵內戰的展開,北京的紅衛兵組織通過分化組合,形成了新的派係格局。在大專院校,主要是“天派”和“地派”的對立。天派主要包括北京大學的“新北大公社”、北京航空學院的“紅旗戰鬥隊”;地派則由地質學院的“東方紅公社”師範大學的“井岡山公社”等組成。
“地派”也是奉中央文革之命,前來揪海瑞――彭德懷的。
這事又與江青有關係。早在戚本禹給“天派”紅衛兵“領袖”韓愛晶打電話之前約一個月,江青放心不下,又直接給“地派”紅衛兵打了電話,說:
“你們紅衛兵這也行,那也行;怎麼就不能把彭德懷揪出來呀?讓他在大山裏頭養神,天天還打太極拳。將來回來好反我們,把我們打入十八層地獄!”
“地派”紅衛兵不敢違命,在“天派”還未動身前,就趕到了成都。
無奈,他們跟成都軍區的關係沒搞好,最終未能弄清彭德懷在哪裏。
還是以韓愛晶為首的“天派”紅衛兵,更為“能幹”,他們一到成都就摸清了情況。12月24日淩晨3時,“天派”紅衛兵冒著寒風坐著吉普,在永興巷七號的大門前“嘎”的一聲刹住。
他們跳下車,跟門口的衛兵吵著,硬要衝進大門。秘書聞聲披衣出來,擋不住這批蠻橫無理的紅衛兵,反而遭到拳打腳踢。
正在吵鬧時,彭德懷坦然地從內屋出來,他顯得異常的瘦削。他還沒有問清怎麼回事,就被紅衛兵們團團圍住,推上了吉普車。
在“爭奪”彭德懷時,又上演了一出“鬧劇”。
原來“地派”紅衛兵聞聽“天派”紅衛兵“抓”到了“海瑞”,頓時醋意大發,豈肯讓“天派”搶了頭功,便心生一計,趁其不備,從“天派”那裏奪走了彭德懷。
“天派”豈肯善罷甘休,又反過來襲擊“地派”,重新奪回了彭德懷。
正在雙方劍拔弩張,爭執吵鬧之際,“中央文革”來電:“不要鬧糾紛,可以一起搞。”
於是,彭德懷被交還給了“天派”的紅衛兵。
“永別了,主席”
來自成都的凶訊,很快被周恩來知道了,他立即報告了毛澤東。
與此同時,他又致電西南建委、成都軍區、北京衛戍區及北航“紅旗”,電文如下:
中央同意彭德懷同誌回京。
但要嚴格執行以下三條:
一、由成都軍區派出部隊和紅衛兵一道護送彭德懷同誌到京。沿途不許任何人截留,不得對他有任何侮辱性的言行,絕對保證他的安全;
二、不許坐飛機,由成都軍區聯係火車來京。
三、由北京衛戍區派出部隊在北京車站等候,並負責安排彭德懷同誌的生活和學習。
各單位必須嚴格執行,絕對保證彭德懷同誌的安全,對他的生命各單位要向中央負責。
就這樣,彭德懷在12月25日晚離開成都,上了一節軟臥車廂,由成都部隊和北京紅衛兵共同護送,直駛北京。
到了北京,正當北京衛戍區部隊根據周恩來的指示前來迎接時,一群紅衛兵卻根據江青、戚本禹的密令擁上軟臥車廂,劫走了彭德懷。
在周恩來的一再堅持下,江青和戚本禹才不得不同意由北京衛戍區、“天派”和“地派”紅衛兵共管彭德懷。
江青抓到了“海瑞”彭德懷,顯得非常高興。她表揚了戚本禹,說:現在就是打仗。你戚本禹是聰明人,指揮有方,等文化大革命勝利後,我們也要評功行賞,封你將軍,封你元帥!
因為這次的“功勞”,從這以後,戚本禹便得一諢號,叫“戚大帥”。
有關這次行動的細節,戚本禹在1979年受審時,有如下筆供:
“彭德懷在‘三線’,是我叫去四川串連的學生把他帶回北京。江青當時是力主此議的,康生也是這主張。”
1966年12月26日,戚本禹又致信江青說道:“彭德懷現在已被紅衛兵抓住,一二日內即要押送回來。北京的學生,已經作好了鬥爭的準備。”
由於周恩來的幹涉,又由中央警衛部隊守衛,紅衛兵未能公開批鬥他。但是他們不斷糾纏他,審問他。
到了1967年1月1日,備受折磨的彭德懷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
主席:
您命我去三線建委,除任第三副主任外,未擔任其他任何工作,辜負了您的期望。12月22日晚(應為24日淩晨),在成都被北京航空學院紅衛兵抓到該部駐成都分部。23日(應為25日)轉北京地院東方紅紅衛兵。於27日押解到京,現被中央警衛部隊與該紅衛兵共同看押。向您最後一次敬禮!祝您萬壽無疆!
彭德懷
1969年1月1日
彭德懷的這封信,可謂酸楚的很。顯然,他預感到自己難逃劫難,故向“偉大領袖毛主席”報告自己眼下的處境,向老人家致“最後一次敬禮”!
彭德懷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1967年第一期《紅旗》雜誌發表了“棍子”姚文元的又一篇力作《評反革命兩麵派周揚》。之後,《人民日報》和首都各報紙紛紛轉載了此文。
此文一出,紅衛兵們又發難彭德懷,要他寫所謂“認罪讀後感”。
彭德懷答道:“姚文元發表文章是他的自由,我寫不寫也是我的自由。”
紅衛兵不答應,硬逼彭德懷寫。無奈,他隻好提起了筆,出人意料地給姚文元寫了一封信:
姚:
讀三日人民日報《評反革命兩麵派周揚》的大作後,紅衛兵要我表態……如果照這樣宣傳有效,就這樣宣傳吧。如果需要更實事求是一些,我可以供給一些材料。
一連兩個“如果”,彭德懷用詞巧妙,反話正說,挖苦了這位以《評〈海瑞罷官〉》而發家的“大左派”。
進入夏季,對彭德懷的批鬥又升級了。
7月12日,江青再次通過戚本禹,給韓愛晶下達了新的“戰鬥任務”:要彭德懷交待反毛主席的罪行,應當要他低頭認罪。他要是不老實,得對他厲害點,對他不能客氣。
7月18日,戚本禹對彭德懷專案組作了一番“戰鬥動員”,他說:
“毒蛇僵了,但沒有死。紙老虎彭德懷殺人不眨眼。彭德懷是軍閥。不要看他裝可憐相,如壁虎一樣,裝死。實際上沒有死,是本能的反映。動物、昆蟲都有保護自己的本領,何況這些吃人的野獸。要打翻在地,踏上幾隻腳。”
7月19日,紅衛兵下手了:
在北航六係樓一間戒備森嚴的教室裏,一個小型“審鬥會”開始了。韓愛晶為自己寫下了一生中最肮髒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