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急告幫窮員謀卒歲 濫擺闊敗子快遊春(2 / 2)

兩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已是四點鍾時候了,尹仁道:“你今兒還出去不出去?”汪老二道:“怎麼不出去!昨兒不是在順林兒那裏,許他今天吃個飯嗎?你先答應了,我才允他,你現在又裝起糊塗來了,可是開我的玩笑?”尹仁道:“哦,哦,哦。是的,是的。我真該死,我真該死!”又道:“你坐了我的車去吧,回來我來找你。”汪老二道:“你自己怎樣?”

尹仁道:“說不得,拿鴨子了!”汪老二皺著眉頭道:“這個我心裏怎麼過意得去呢?”尹仁道:“你別裝腔了,老實的坐我的車吧!你要心裏過意不去,多請我吃幾回相公飯,那就補報了我了。”汪老二道:“何消說得!”一麵汪老二上樓去換衣服,一麵尹仁叫小子喊趕車的套車,伺候汪二爺出去,自己便揚長走了。

汪老二換過一身時新衣服,拿鏡子照了又照,方才停當。

出得尹家門,坐上車,趕車的問:“二爺上哪裏?”汪老二道:“韓家潭。”趕車的知道他去逛相公窯子,不是喝酒就是吃飯,又有車錢到手了,便格外起勁,鞭子一灑,那施車的牲口如飛而去。不多一會,到了韓家潭,找著了安華堂的條子,下了車。

車夫用手去敲門,那門呀的一聲開了,走出一個跟兔,問:“爺是哪裏來的?”汪老二說了一遍。跟兔說:“請裏麵屋子裏坐。”

汪老二進了大門之後,細細的看了一遍。隻見進了大門之後,便是一個院子。院子裏編著兩個青籬,籬內尚有些殘菊。

有一株天竹累累結子,就如珊瑚豆一般鮮紅可愛。一株臘梅樹開滿了花,香氣一陣陣鑽進鼻孔裏來。上了台階,跟兔在外麵說了聲:“有客!”裏麵有人便把簾子打起來。汪老二一看,原來是一排三間,兩明一暗,兩邊都有套房。正中那間屋子裏擺了一張炕床,炕床上一隻天然幾,供著瓶爐三事。兩邊八把紅木椅子,四個紅木茶幾。汪老二站定了,跟兔說:“請老爺書房裏坐。”便掀起一個白綾淡水墨的門簾。

到了裏邊,汪老二隨意在一把楠木眉公椅上坐下,四麵一看:身後擺著博古櫥,櫥裏擺著各式古董,什麼銅器、玉器、磁器,紅紅綠綠煞是好看。壁上掛著泥金箋對,寫的龍蛇夭矯,再看下款是溥華。汪老二知道這溥華是現在軍機大臣。又是四條泥金條幅,寫的很娟秀的小楷,都是什麼居士、什麼主人,底下圖章也有乙未榜眼的,也有辛巳傳臚的,還有一位,底下圖章是南齋供奉,便知這些都是翰林院裏的老先生。跟兔早把紫檀茶盤托了茶來,是淨白的官窯。汪老二揭開蓋,碧綠的茶葉,汪老二是杭州人,知道是大葉龍井,很難得的。細細的品了一回,又問:“這水是什麼水?”跟兔說:“這是玉泉的泉水。”汪老二點頭讚歎。

忽然門簾一啟,一個美少年走了進來。頭上拉虎貂帽,身上全鹿皮做的坎肩兒,下麵是駝色庫緞白狐袍,腳上登著漳絨靴子,原來就是順林兒。順林兒對著汪老二把腿略彎了彎,算是請安了,汪老二已是喜形於色。順林兒又奉承了他幾句,汪老二更是心花怒放。隨即叫拿紅紙片,跟兔答應著送上一疊紅紙片。汪老二走到書案邊一張樹根獨座上坐好了,順林兒便來磨墨。汪老二連忙止住他道:“你別髒了手。”順林兒笑道:“不妨事的。”汪老二寫了幾個客:什麼西單牌樓張兆璜張老爺,南橫街李繼善李老爺,爛麵胡同周繩武周老爺,還有浙江會館兩個同鄉,一個姓王,叫做王霸丹,一個姓胡,叫做胡麗井。汪老二寫畢,叫跟兔的拿出去,速速打發分頭去請。正在忙亂的時刻,門簾外突然鑽進一個人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