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沉吟片刻,道:“姐姐,你不覺得這李夫人有異?我今天可清楚瞧見,她周身縈繞著黑氣,怕是鬼魅纏身了。且她這因病得福,你不覺其中有些蹊蹺嗎?”她這般提點,我著實覺得李鏡珂怪異,安好見她周身黑氣,此言應不假,也不知她這病是否鬼魅所為,抑或是為了改變容貌才招致鬼魅的。安好又道:“這鬼,應是有些來頭。姐姐,你可得當心些。”我應道:“好。”
瞧著這煨得是時候了,將橘子挖起,裹了一層焦灰,分外燙手,置於桌上吹涼些,適才將它小心剝開,指尖也覆了層灰,尋了帕子擦拭幹淨,一半已熟透,橘心尚涼,別有一般滋味。
安好著了胭脂色單薄羅裙,她這身子,早不懼嚴寒,當真瀟灑自得。她盈盈道:“姐姐,你今兒起,倒揚眉吐氣了,周伯伯當真真好,在眾人前認下你這侄女,這般照拂你,誰都須敬你幾分了。不知爹爹往前當官是何等光彩,交好了這般的權貴。”我道:“爹爹昔日當官自然是光彩的。不過娘親還是未告知我,爹爹以往是何官職,仿佛刻意隱瞞。“
須臾,我又思忖著,周垂川這般照拂我,是念著與爹爹的交情,抑或是承了與娘親的私情,興許是這煨橘子有些酸澀的緣故,連同心底一並酸澀,我歎了一聲,道:“安好,你可知,娘親與周伯伯有些私情。”瞧著安好並沒有我這般介懷,她倒寬慰我道:“爹爹既已離世,你難不成想娘親此生都守著寡,娘親有周伯伯相伴,這可是件大喜事,你應當歡喜才是。”我是應當歡喜才對,不知娘親何時與周垂川相好的,何時?是爹爹在住宅日日念著娘親之時,抑或爹爹羽化成仙之時?
屋外風戚戚聲,夜深人靜,屋內爐火明,融得我有些倦意,寬衣入衾。安好今兒倒未出走,竟是陪著我,閑坐無趣,拾了本雜談集,與我讀了起,聽了幾段,便沉沉睡了去。
翌日不過清晨,天色微明,門外便有訪客至,月梅亦未醒,叩了許久的門,將我也擾醒,聽聞月梅房內動靜,我適才又安生入眠。爾後陸續有人客至,月梅以我身子不適將人客都拒了,卻已是擾得我難安眠。我雖清醒,倒不欲動彈,安好昨兒念的雜談集,依是攤在床沿,紅泥火爐尚溫,許是昨兒安好添了炭,一夜安眠。
良久,月梅叩門道:“清歌姑娘,重卿公子來了。”驀然心上雀躍,門外透過隱隱綽綽的光,多了一道俊朗身形,瞧著心頭暖許久。挑了赤香裙,稍是梳洗,便出了門。庭院冬日明,風甚微,暖可喜,沈重卿挺拔立著,周遭暈著光,分外想入他懷。我道:“今兒天氣可好。”他道:“你可是日日睡到晌午才起?”我嗔道:“這可不是安好夜夜擾人,趁著天明她歇下,我才好安睡。”忽而聽得安好道:“姐姐你可別賴我,我可從未擾你,你懶罷了。”
他又道:“聽聞昨兒周王爺將你認下了?如今已是傳開了,聽月梅說今兒方日出,便有人造訪,若非稱你身子不適,恐怕你今日得忙著了。”我嗔道:“可不是,人客多,真是擾人。”他轉眼瞧著月梅清點著物資,一件件搬入庫,忙得焦頭爛額,他道:“看來,你這宅子可得添幾個家丁了,單憑月梅可吃不消。你喜清靜,得挑幾個手腳利索,雜話少的人。”我應聲道:“也是。整日是月梅照料我起居,這般也怕累壞了她。”
他瞧了我許久,大抵是日光灼灼的緣故,麵上有些發燙,他沉聲道:“清歌,前些日子我與你說過平叛承廬一事。今兒聖旨下了,明朝寅時便要啟程了。“我一愣,心下慌了神,未想這般急促,明朝便啟程,過幾日愈發嚴寒,沈重卿還須行軍作戰,怎能不讓人憂心。早前為他縫製了絨襖,如今不過製了一半,餘下半日也難趕成。
他寬慰道:“你也不必為我憂心。我原是放心不下你的,如今倒好了,你娘親,周王爺,懷胥都會好生照料你,自是不用我擔憂了。一別便是數月,切莫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