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別意與之誰短長(1 / 2)

樓外日頭斜高枝,薄暮垂青山,幾戶人家始炊煙。我忽是托腮問道:“娘親,爹爹究竟是何許人?”手上的銀針一頓,娘親思忖許久,才道:“不過為官罷了。日後你會知曉。”娘親這般便是不欲明說,我隻好作罷。

娘親忽是眼尖,瞧見了我手上的白紗,關切道:“清歌,你怎受傷了?可嚴重?”我將手掩於身後,笑道:“被貓撓了而已,倒是月梅小題大做,非要這般包紮。讓娘親擔憂了。”娘親稍是歎氣,道:“怎這般不小心,晚上我便讓相宜燉個雞湯給你補補身子。”我嗔道:“娘親,我可好著呢。倒是你呀,應補補身子了,瞧著瘦了。”娘親笑著歎道:“你這丫頭……”我本欲想問娘親與周垂川的,偏是不知如何啟齒,歎了一聲,也隻好改日再過問。

我尋了個理由欲是告辭,娘親適才千萬般不舍,吩咐相宜尋了車馬送我,手上提了食盒交於我,道:“上層是些糕點,下層是普洱茶葉,還有蘇和、甘鬆。這還有一塊暖玉,你好生收著。瞧姑姑對你頗為掛心。”我與相宜道了別,端好了食盒,歸往仙軼居。

寒風透衣裳,可是清冷,方才及屋,我便問月梅道:“月梅姐姐,今日沈重卿可曾來過。”月梅正端菜上桌,道:“未曾來過。聽聞你與懷胥公子不日成婚,怎還惦念著重卿公子?”我一怔,笑道:“你這消息,可真靈通。與懷胥不過做戲,不當真的。”她又替我盛了粥,笑道:“我還知,你竟是周王爺的侄女。我早說,你端莊明秀,絕非尋常人。”我撇嘴道:“你可未說過。”

月梅將豆角切得細碎,委實方便了我。她道:“待會我替你換個藥。”平日她多半由著我自個去,我笑道:“今兒怎如此殷勤?莫不是撞鬼了?”她又替我盛了清燉雞湯,瞪著我道:“我若是照顧不周,怕周王爺責罰我。”這雞湯燉得委實鮮,也不膩,我笑道:“你往日對我那般不敬,你不怕我記你一筆?”她蹙眉嗔道:“我不過心直口快罷了,若真有誰欺負你,我定會護你。誰如你這般,偏要記仇。“月梅平日待我是好,日日照料我起居,做事亦是細致,我亦是待她如姐妹,怎會記仇。

爾後飯飽,月梅隨我去了房中,端了些個小瓷瓶,將紗布層層繞開,我忽是想起李鏡珂,便問道:“月梅姐,你可知道那李夫人?”她問道:“哪個李夫人?你可是說那病秧子?”我道:“正是她。”瞧著掌心傷好了許多,凝了薄薄的痂,稍是牽扯便會開裂,她將那白瓷瓶的藥撒下,道:“這傷方愈,可得小心著。你說那李夫人啊,她父親原不過酈縣的縣令罷了,倒是這李夫人攀上了如今的李大人,適才升了官。原先相傳李夫人其貌不揚,長相為人恥笑,其後某年得了一場大病,也不知何病,滿麵血泡子,慘不忍睹。他父親花了重金請了京城的名醫,調理了數月,這才病好,也落了如今的病根,說來也是因禍得福,病好後竟如同改頭換麵般貌美,這才被李大人看上。”

她一頓,卷了白紗纏上,我瞧她說了許久,口舌應是幹燥,一手替她倒了熱茶,她端起飲了,繼而又道:“她才入李家大門時,不過是一房妾室,仗著年輕貌美深得李大人喜歡,別個妻妾自然討厭,可她偏是個病秧子,嬌弱的很,成日在房中養病,那些個妻妾嫌晦氣,隻隔牆罵幾句難聽的便作罷。這般過了半年,李家原來那位夫人忽染惡疾,大夫皆束手無策。之後這病秧子便成了正室。”

未曾想,李鏡珂竟有這般故事。既已換好藥,月梅將換下的白紗收拾著扔了,她道是有方繡帕還未完成,便回屋點燈繡去了。屋外烏雲蔽月,風戚戚,凍得一哆嗦,這廂才將房門緊閉,轉頭又瞧著安好趴於窗柩,探頭張望著,我趕忙將她拎起,合好窗。嗔道:“你可是想凍死姐姐?”

方才風將爐火吹滅了些,我再加了些炭,驀然瞧見桌前一盆黃皮橘子,起了煨橘子的心思,撿著幾個塞入炭火裏。安好與我與我一同圍火爐,頗是嫌棄道:“煨過的橘子,酸的掉牙。”我鏟著炭火將橘子埋深,道:“總比涼的牙疼好。且它還可治愈風寒呢。”我忽是想起娘親贈我的暖玉,我遂將它收拾出,揣於袖中,頃刻暖融,我笑道:“這暖玉還真是好玩意兒,今兒鏡珂才說了嫌暖爐煙嗆,瞧這暖玉應合她心意,改日送去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