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如此消得此良辰(2 / 2)

半晌,一著絳紫長衫,老板模樣的人朗聲道:“承蒙各位捧場,今兒的猜燈謎大賽也便開始了,一炷香內,猜對最多的人,便可得這盞長信宮燈。”我瞧著這盞宮燈,通體鎏金,雙手執燈的宮女模樣,體態嫻靜。此宮燈設計巧妙,燭灰隨宮女手臂落入腹中,亦是不菲。

我道:“我們也去一猜吧。若是運氣佳,還能將宮燈得來。”沈重卿溫溫道:“那便去猜吧。”幾行花燈,各懸塊木牌子,題著謎麵,若知謎底,揭下牌便可。

我翻了塊牌子,娟秀字體題著“歸去寒山,兩辛相伴”,我琢磨著這謎底大抵是個辨字,回頭瞧見沈重卿手中端塊牌子,我將手中牌子揭下,向他而行,瞧見他手中木牌題著“三行成嶺,其上點朱墨,其下口難斷,約是惜別”。

我道:“前三句倒是明白,是個言字,末尾這句,倒與字無關係。”他將牌子揭了下,道:“末句不過強加個意境。”語畢,隨處逛,順手揭了許多木牌子,我喜笑道:“怎覺得,這字謎多淺顯。”

他略瞥了眼木牌子,隨手便揭下,道:“平常百姓歡喜燈會,偏是學識淺薄為多,不過圖個彩頭。我們猜了些個字謎也是足矣,盡興便是。”我便端著捧木牌去了老板處,一番清點相對後,老板宣聲道:“這位公子對了十六個,巧了,至此最多也是十六個,公子若想拔得頭籌,還差些。一炷香還未燃盡,公子還可再去猜些。”

我瞧了眼架上懸的不過伶仃一塊木牌子了,相對立是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虎視眈眈瞧著,我瞧著木牌寫著“郎是君,卿是妾,郎卿相望”,我托腮思忖,與對麵書生一同虎視相對,沈重卿附在我耳旁道:“好字。”我遂是與老板道了聲“是個好字。”

老板聞言爽聲笑道:“還是這位公子,拔得頭籌,這盞長信宮燈便屬公子了。”手下將宮燈仔細端著給我,我瞧著方才那書生,麵有慍色,直愣愣瞧著我手中的宮燈,我隻瞥一眼,隨即對沈重卿道:“我們上別處去瞧瞧。”

街臨江,星星點點忽明忽暗,男女坐岸邊言笑,我問道:“他們可是在放花燈?”沈重卿與我並行而立,江風吹得衣襟軟,他望一眼星星點點道:“放蓮花燈祈福,你若是不畏水,也可去放一盞。不如你將願望告訴我,我替你去放盞花燈,如何?”

我思忖著我也沒些願望,也不過想著沈重卿能晚些娶親,再者說,與君柳的親事作廢,我這般的小心思,總不得與他講吧。我一笑,道:“勞你走這一趟,還是不必了。”

江風拂得人有些瑟縮,我將衣襟攏了幾分,沈重卿顧了眼,道:“這邊江風大,不如回去,省的著涼了。”我應了聲,與他一同往回走,往著人群稀散處,燈火闌珊。

忽是一人攔了去路,我打量著正是方才那書生,他忽是和言道:“這位公子,你可否將長信宮燈給我?”我打量著他,衣著樸素,頗是寒酸,麵中稍有些慍色,我正欲開口,沈重卿先冷清道:“為何給你?”

他斟酌一番,道:“家裏的母親惦記了宮燈許久,我本想趁著猜燈謎贏得宮燈,討她歡喜的。誰料被你們贏了去,心下不甘,也隻好厚著臉麵來討個宮燈。”他言語誠懇,並非虛假,我頗是動容,遲疑欲將宮燈遞去。沈重卿又道:“你未贏得宮燈,不過是本事欠佳,且給了你宮燈,對我而言又有何益處?”

書生適時一愣,上下打量沈重卿,穿著矜貴,料定是個富家公子哥,稍作思量須臾謙卑道:“小生名為蘇雪泉,不過一介書生,出生貧寒,若公子以後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竭盡所能。”

我打岔道:“好了,不必為難他了,不就一盞宮燈,就贈與他吧,能討家母歡喜,也算件樂事。”我將宮燈遞了他,他遲疑片刻,便收下,道:“謝過這位小公子。”我隨口客套話了幾句,將他打發了去。

長街烏巷,不過我與沈重卿二人罷了,影影綽綽幾盞燈,斜吹得影兒蕩漾,順帶著心兒蕩漾。我柔柔問道:“風有些大,你冷嗎?”他衣袂搖曳,偏是輕聲道:“不冷。”我心下輕笑聲,當真不知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