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於簷下,風其涼,吹得人直哆嗦,他將我往身旁攏了幾寸,暖了幾分。他輕言:“再下幾日雨,便要入冬了。”我亦是附和道:“是呀,快是入冬了。”
取了塊生薑切了絲,添水煎開,怕他嫌薑味辛,放了味糖。偏頭對上他,相視一笑罷。將薑湯端與他,道:“生薑性微溫,驅寒最好不過了。”他端起飲了去,須臾,餘了些薑絲渣滓,道:“嗯,周身和暖許多。”
我掀了半角窗,瞧著外頭雨聲更盛,我道:“這雨,怕是愈下愈大,今晚興許不會歇,你何時回去?”他道:“待雨勢小些,我便回去。若一直不歇,你可好收留我?”
我思量道:“還有空房騰著,稍作收拾也能留你。”他未再多言,我心下卻盼著雨勢再大些,擋了他歸路才好。良久,他問道:“過冬的衣服可有備好?”我應道:“添了幾件,也能應付。”他又答道:“我明日差人再給你挑幾件,改日替你送來。”他這番話,倒未征詢我的意思,我也便應道:“也好,那便有勞了。”
我細細聽聞簷外雨聲,隻增無減,心下也平添幾分喜。
良久,他沉言:“清歌,過些時日,我將奉旨前往承廬平叛。”我稍是一怔,心內偏是萬般不舍,道:“那你何日啟程?何日歸來?”他思量片刻,答道:“皆未定,不過去些時日,估摸著一兩月之餘,大抵能趕著你的生辰。”
我垂眸半思量,怯怯試探問道:“此行可否帶我?”他隨即搖頭隻道:“此去兵刃相向,刀劍無情,多是凶險,怎好帶你一同?你且留這,你娘親,懷胥都會好生照顧你的。”
我心下雖是些不甘,也不過道:“那你前往承廬,可得顧好自己,萬事小心。哪日啟程,我送送你。”他麵上隱了分清水般笑意,隻應道:“好。”須臾,瞧著屋外,雨未歇,他忽是起身,道:“我該走了。”
方才分明說了留宿的,當下卻變了卦,我偏是溫溫道:“雨還未歇,濕漉得很,你當真要走?”他淡淡嗯一聲,我不像安好這般沒皮沒臉的人,自然不好留他,也便尋了把傘,正是那柄梨花傘,他端詳片刻,道:“你還留著。”我道:“你送的,我自然得收好。明日記得還回。”
他撐了傘,步入漫漫雨中,紮進蒼茫暮色,待漆色掩了茶白長衫,心下偏是失落意,平添幾分愁。
這雨一夜未歇,連做的夢也濕漉了些,翌日依舊雨。偏是綿和了許多,綿綿如煙。
白日閑來無事,坐於亭子煮青茶,取乳泉,以炭燒。手上端本《茶經》,依書所煮。初沸,則水合量,調之以鹽味。酌於碗中,有細輕茗沫,如若棗花飄飄然於環池之上。初次煮茶,偏是淡薄了些,茶色緋,香其馨,倒是湊合。
忽是聞得急促叩門聲,啟了朱門,瞧得門外乃是懷生,手中正牽著一女子,薄薄羅衫,淡腮濃香柳腰肢,不大像正經姑娘。他不由分說進了來,將門嚴實閉了。輕聲道:“二嫂,借我躲躲。”他貼門細聽,屏息凝神,隱隱聽得門外有女子喚得懷生名字,漸漸散了去。良久,他啟了半條門縫,伺機窺探,罷了,舒了神,道:“可算走了。”
瞧他這般慌張模樣,我打趣道:“怎麼了?可是遇到什麼仇家?”他擺擺手,歎道:“是白蘿仙。可比仇家還難對付。”他適才四下打量著,道:“仙軼居,這名字起的倒文雅。怎沒少下人伺候?二哥可是三天兩頭往你這兒跑?”
雨色濛濛,我將方才沏的新茶端於他們,道:“我不喜人伺候。嚐嚐,新沏的。”他端起啜了小口,分明瞧得他眉頭皺一下,須臾笑道:“二嫂真是沏得好茶,香氣四溢,入口綿幽。”我嗔道:“成了成了,我知我煮的淡薄了些,可別誇了。你身邊這位是?”
他與女子相視一笑,道:“繡春樓的知袖,可是頭牌。”驀然想著懷胥,取笑道:“你怎與你二哥一般?偏愛煙花之地。”
他聞言笑道:“二嫂可是氣二哥成天花天酒地?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他了。”他順勢將女子攬入懷中,相顧而笑,偏是多了抹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