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胥的吻循著酒意鋪天蓋地而來,酥酥軟軟,若似攻城略地。寬厚的手掌撫上腰際,衣裳半褪。我瞧著勢頭不大對,心若驚兔,欲是將他推開,卻環得愈發緊。
我喚道:“懷胥,懷胥……”他若未聞,停留在脖頸處,蟻噬般酥癢,欲是往下遊離。我愈發慌,不知哪來的氣力,竟是揚手扇了他個巴掌,清脆一聲,將他一怔,我亦是一怔,須臾,道:“懷胥,你喝多了。”
他鬆了手,我尋空理了衣裳,他自笑一聲,幾分悲涼意,舉了酒壺徑自斟酌。我摸黑燃了盞燈,能見幾分。瞧著他可憐模樣,欲是將他撇下,偏又軟了心。奪了酒,道:“你一日未進食,還是少喝些酒,吩咐膳房給你熱些飯來。”
他將酒奪回,道:“昨夜是我。”我不明所以,問道:“什麼?”他仰頭飲著,酒沾衣襟,須臾,道:“昨夜在馥園,是我。將你送回的,亦是我。”我適才一怔,思忖著昨兒應是沈重卿將我送回才對,且月梅所言確鑿,若不是她也一道糊塗了?
他繼而道:“昨兒馥園,是我,你偏將我認作沈重卿。那便罷了,聽你絮叨許久,皆是如何念著他,那我便圓了你,將你送去了他那處,隨後你與他如何如何,我便不知曉了。”原他的傷心處,因我起,我不知如何勸慰,一言未發。
他自笑一聲,罷了,又道:“我早知你心裏隻容得下他,親耳聽聞,方死了心。不過沈重卿,你亦不得求之,他雖關懷你又如何?你畢竟非他心尖人。多少人對他趨之若鶩,他可瞧過誰?且君柳與他既有婚約,你甘為妾?”
一字一句擲心腸,宛若利刃,我輕道:“懷胥,你不必說了,我早便知曉。”一壺盡,他將酒壺擲地,清脆如破帛。
他道:“你應早知曉我心意,我並非與沈重卿爭搶什麼,我待你真心,天地鑒。你卻將我真心踐踏。罷了,我懷胥負過些女子,如今是報應了。”他側身長嗟谘,須臾,又道,“清歌,不如我們也就此斷了吧,你也無我,我亦不甘為友。不見才好,不至於念著。你歸吧,今後我們不必見。”
門隙所入悲涼風,吹得燭光曳,人亦蕭索。我不知他是酒後胡言,抑或發自肺腑,難辨,不知措,竟不知何慰撫。若他此時見我心煩,走便是了。
我正欲起身,忽是周身一哆嗦,轉而入了竹玉內,身子竟被安好占了。她昨日喝的酒,今兒定然不大醒,周身晃晃,與懷胥一般。我想著這小鬼定是醉的很,怕是要再昏睡個兩日。如今不知哪借的勁,將身子換了去,也未早先與我商量一道,可是些惱人。
她驀然道:“我不願歸去,我盼著日日見你,盼著你。”我心頭詫異,這小鬼若不是看了些情愛的話本子,加之酒醉糊塗,豈能出辭這般?我喚了她許多遍,皆不應答,委實焦灼。
懷胥亦是一怔,爾後自笑幾聲,幾分踉蹌迎來,俯身搭肩,道:“清歌,喝醉的人應是我,怎瞧著你比我愈糊塗,又將我當了沈重卿?”
我不知如何解了這局,亦是捉摸不透安好會吐何言,暗歎不妙。安好頗是迷離,籠紗籠水般,道:“我自是沒將你認錯,懷胥哥哥。”這聲懷胥哥哥大抵教懷胥詫異的很,他轉而斜倚桌幾,取了壇子酒,仰麵而飲,涓涓清酒順頸而入。
他道:“果真是我醉了,不辨虛實,大抵清歌你也是我憑空所幻。”安好遂是一道坐下,奪了壇子酒,道:“你可聽著,我喚作安好。你想喝酒,我便同你喝。”她亦是仰麵飲,酒未盡,偏是嗆了口,幾聲咳,將自個醒了神,四下一番顧盼,委實訝異,一個激靈,與我換了回。
斷了許久,她道:“姐姐,我似是憑酒意,說了些不該說的,抑或做了些不該做的,我……”她誠是惶然,當是憶起方才所為。我道:“暫且饒你,待你酒醒,再與我好好交代。”她便是一聲應答,安分棲於竹玉。
手間偏是提酒,將它端擱下,清酒滲入肌,涼初透,與竹玉一般寒。良久,我才道:“你好生歇會吧,酒當是停了,我先歸了。”他驀然扣著我的手腕,將我帶入懷,枕於我肩,道:“算是幻象,也不得放你歸去。”
他將我環得緊,聽得一呼一吸,斜睨他眉目俊朗,欲是昏昏,我道:“你若是倦了,便休息吧。”他附於我耳旁,輕聲道:“你陪我。”鼻息溫熱,耳畔甚是酥癢。瞧他醉得八九分,又依作孩童模樣,竟憑生了些惻隱之意,亦是輕輕環起他,覆於青絲柔柔撫,若是哄孩提般,道:“好,待你入了眠,我再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