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拂權臣竟遭枉禍 囑佳婿同上長安(2 / 3)

"柔玉小姐聞言,不覺哽哽咽咽,說道:"我家老爺,不幸生我姊妹三人,致有此大禍,臨行時止說道:他無子侄可托,你家官人們來時,若念親情,肯同到京中一會,好歹共作個商量;倘不肯去時,請各自回家,靜聽消息,別無甚話。你回去可對你官人們說,我老爺當初將我姊妹許他三人,雖為免禍,實是憐才,萬一不能替我老爺出力,異日有個山高水低,我姊妹三人,那時惟有一死,以報親恩,你官人們年少才高,將來前程遠大,佳配甚多,料不似我姊妹們這般薄命。"柔玉小姐說到其間,將衫袖揾著臉兒,嗚嗚痛哭,韓香也哭將起來。連那方奶娘也著實淒慘,讓柔玉小姐哭罷,欲將蔣青岩叫他致意的一節話與柔玉小姐說,又礙著韓香在前,欲說又止。柔玉小姐會意,低低說道:"這韓姐是我心腹之人,有話但說無妨。"方奶娘方才說出。小姐聽罷,長歎一聲,道:"你可回去替我悄悄拜上你官人,道你官人比張官人和顧官人不同,須要盡心竭力,才是豪傑。"說罷,向妝盒中取出金釧一雙,明珠十顆,將一方汗巾兒包了,悄悄付與方奶娘,說道:"內有金釧明珠二事,煩你送與你官人,叫他將此二物變些路費,急急進京,至囑,至囑。"方奶娘接了,暗暗收入身邊,再去見掌珠、步蓮二位小姐,那二位小姐的言語,也與柔玉小姐的一樣。此時天色已晚,方奶娘起身告辭,韓香及眾家人媳婦都道:"天氣晚了,山路多虎,明日回去吧。"方奶娘不得已,隻得住下。這夜柔玉小姐在枕上,聽得秋風鐵馬之聲,愈增悲苦,因口占一詞道:風波惡,秋聲碎碎秋雲薄。秋雲薄,雙親去後,寸腸如割。

佳期不遂今時約,梧桐鐵馬魂蕭索。魂蕭索,孤燈雙淚,把人耽擱。

右調《憶秦娥》次日,方奶娘絕早回來,蔣青岩和張澄江、顧躍仙一齊來問消息,方奶娘將柔玉小姐的話說了一遍,道:"三位小姐,都是一般說話。"蔣青岩等三人聽得,都十分感歎道:"三位小姐不但才色過人,且知孝道,可敬,可敬!既然嶽父要我們入京商議,我三人義不容辭,況三位小姐的說話又這等激烈,我們雖蹈湯赴火,亦難回避。"三人商議已定,次日著人去回覆三位小姐,道他三人即刻入京,叫他三位寬心。那三位小姐聞言,都著實歡喜,寫了一封平安家信,寄與父母。那方奶娘拿著柔玉小姐的明珠、金釧,直到眾人少散,方才悄悄遞與蔣青岩,又把小姐致意的言語詳詳說了。蔣青岩接過珠、釧到手。

暗暗拆開,仔細觀看,想道:這兩件東西,料是小姐親用之物,俺蔣生雖貧,也斷不可廢了,留待身邊時時把玩,隻當見俺那小姐一般;想小姐的本意,也未必不然。因成絕句二首,就題在汗巾之上。詩道:忽地風波欲斷魂,重來含淚掩朱門。

黃金寶釧遙相贈,把玩依稀玉腕痕。

又十顆明珠著意長,開緘猶作鬢雲香。

今宵枕上權同夢,留取他時助曉妝。

蔣青岩寫罷,仍舊將汗巾兒包了,藏在身邊,當日同張澄江、顧躍仙一同收拾行李起身,轉到家中。張澄江和顧躍仙兩人,各去稟知母親,同了蔣青岩,星夜望京中進發。

行了一月,方才到京,三家主仆先將行李安在一個潔淨飯店中,然後到四處找問華刺史的下處,聞知華刺史到京,尚未審結,權發入羈候所聽候,華夫人就寓在羈候所左邊。蔣青岩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聞言,連忙就尋到華夫人寓所來。華夫人見他三人到了,放聲痛哭道:"三位賢婿來得極好,你丈人時時相望,隻恐三位未必肯來,於今足見高情,隻不知你丈人這禍事,後來怎生發落。三位賢婿可速到所中去相會,同他商議一個全生之計。"蔣青岩等三人聞言,不及細說寒溫,便喚了華家一個院子引道前來,華刺史見這三個女婿到了,悲喜交集,說道:"我華某隻因不曾死得國難,上天見怒,故有今日之禍,料難逃避,專望三位賢婿來此一決。"蔣青岩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齊聲道:"嶽父平生忠孝,自有天相。今日之事,不過是那權臣懷恨而起,又無一絲反形態跡,料不足憂。小婿們此來,倘有可圖,定當齊心竭力,以報嶽父知遇之恩。"華刺史忙忙搖手道:"禁聲,恐外邊耳目眾多,聞知不便。"因扯他三人近身,附耳低言道:"老夫帶得金珠古玩頗多,賢婿們可悄悄去訪覓,趁此未審之時,倘有門路可通,聽憑三位賢婿主張。"顧躍仙道:"小婿有一個年伯姓臧,聞他現做塚宰,小婿一向鄙薄其人,今不得已,待小婿明日去候他,探他與那楊素交情如何,再作計議。"蔣青岩又取出三位小姐的平安信,送與華刺史看了,仍帶回與華夫人觀看。當下他三人一齊別了華刺史,轉到華夫人下處,回覆過了,吃了酒飯,同回飯店,當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