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應該恭恭敬敬認認真真地給您寫長長的詳盡的信,而不期望您的任何回複。您履行了您的義務——送我上了大學——我想您會認為我沒有履行我的義務。
可是,叔叔,這對我太難了,真的太難了。我是如此孤獨,您是我唯一能夠掛念的人。可是您卻隻是個幻影而已,您隻是我想象中的人——也許您是真實的,一點也不像我想象的那樣。不過,您確實也在我住院的時候給過我一張卡片,每當我感到寂寞時,我總會拿出您的卡片,一遍又一遍地閱讀。
我可能沒有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我想要說的是:
我不開心,是因為被一個專橫的、蠻不講理而又無所不在隱藏在背後的力量所支配,這讓我很受傷害。不過,一個人能像您對我那麼好,那麼寬容,那麼體貼,我想他有權做一個獨斷專橫、不近人情、無所不在卻總是隱藏在背後的上帝——所以我原諒您,讓自己重新高興起來。可是,每次收到莎莉描述他們野營玩得很開心的信件時,我又很沮喪。
不說這件事了,說點別的。
這個夏天,我不停地寫啊寫啊寫,寫了四個短篇小說,分別寄給了四家雜誌社。所以您看,我正努力奮鬥當大作家呢。我在小閣樓的一個角落裏寫作,這是傑維少爺小時候下雨天玩耍的地方。夏天角落裏涼風習習,很涼爽。兩扇天窗被一棵楓樹的濃陰遮蓋著,楓樹上有一個洞,裏麵還住著一窩紅鬆鼠呢。
過幾天會再寫一封高興點的信,跟您說說農莊的見聞。
這裏好久不下雨了。
您永遠的
朱蒂
八月三日
親愛的長腿叔叔:
先生:我正在牧場水池邊的一棵柳樹上的第二個樹杈上給您寫信。蟋蟀在樹上唱個不停,青蛙在樹下鼓噪不斷,還有幾隻小蟲子在樹杈間上躥下跳,爬來爬去。我已經在這兒呆了一個小時了,墊了兩隻靠墊在樹杈上,很舒服。本來帶來了筆和練習本,打算寫一篇不朽的短篇小說,可女主人公讓我很生氣,她太不聽話了,隻好暫時不理她轉而給您寫信。(其實寫信也不能給我太大的安慰,畢竟我也不能讓您按照我的想法行事。)
如果您現在還住在可怕的紐約市,我希望能送您一點新鮮空氣和風和日麗的天氣。下了一周雨之後的鄉間簡直就是天堂。
說到天堂,您還記得去年夏天我跟你談到過凱洛格先生嗎?就是四角那個白色小教堂裏的牧師。唉,他去世了,去年冬天死於肺炎,真可憐。我經常去聽他布道,對他的觀點也很熟悉。他是一個堅持自己想法的人。我覺得一個人七十多年來從沒改變過自己想法簡直可以被掛在牆上當古董展覽了。希望他還在天堂傳道!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他確信有熙熙攘攘的年輕人去聽他傳道。也有懷疑他的教眾,特別是卡明斯帶領的那幫人,似乎要分出派係來。我們也不在乎這個教區會不會來場宗教改革。
下了一周的雨,我一直窩在閣樓上盡情地閱讀斯蒂文森的小說。他本人比小說中的任何人物都有意思。我敢說,要是他把自己寫進書去會是一個更有趣的英雄。他用父親留給他的一萬美金買了一艘遊船去暢遊南洋去了,他追求理想,喜歡冒險。我父親要是留給我一萬美元,我也會這麼做的。我要去領略大千世界的奇妙風光和美景,我要去熱帶叢林,總有一天,我會去的。叔叔,要是有一天我成了大作家,或者我成了什麼偉大人物,我就去周遊世界。每當我一看見地圖,就想抓起帽子,帶著雨傘出遊了。我要是在有生之年能見到南洋的棕櫚樹和廟宇該多好啊!
八月十日
沒什麼新鮮事兒可寫了!最近朱蒂變得非常深沉,總想探索大千世界,不僅僅是說說日常生活了。不過,您若是非要聽新鮮事兒,隻有這些了:
上周四,我們的九隻小豬趟過小溪逃跑了,隻找回了八隻。我們不想冤枉誰,不過還是懷疑寡婦淘德豬圈裏的豬比原來多了一隻。
維弗先生把他的穀倉和兩個貯窖漆成了南瓜黃,很難看。不過他說很耐髒。
布魯爾斯家這周來了客人,布魯爾斯太太的姐姐和兩個外甥女,從俄亥俄州來的。
我們最棒的一隻羅德島母雞,十五個蛋隻孵出了三隻小雞,不知道什麼原因。我覺得羅德島雞的種不好,我喜歡奧爾平頓的母雞。
邦尼裏格四角郵局的新工作人員把庫存的牙買加薑汁啤酒喝得一滴不剩,價值7美元呢,喝完了才發現。
哈奇老先生的風濕病犯了,幹不了活了。他以前掙了不少錢,可他一點積蓄也沒有,隻得靠救濟了。
下周六晚上,校舍有一場冰淇淋晚會。
我花了二十五美分在郵局買了頂新帽子,下麵是我的畫像——去收割的路上。
天黑了,新聞報道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