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生寢室裏安靜下來,旁邊的女生寢室又鬧開了(也許她們一直在鬧,隻是他們沒有聽到)。這時他們顧不上值日老師剛剛離開,有人趴到窗口裝幾聲貓叫,誰知她們叫得更來勁了,甚至還唱起歌來。難道女生瘋起來比男生更厲害?有一次,隔壁班裏一個女生大概是喝多了酒,在窗子前唱《綠島小夜曲》,結果弄得男生和女生來了一次空中大聯歡。她們穿著很少的衣服,寢室裏香氣撲鼻。值日男老師隻好在外麵叫道:你們再吵我就踢門了!女生一躲進堡壘就毫不示弱,跟白天在課堂上的低眉紅臉完全兩樣。她們挑釁似的叫道,你踢呀,你踢呀!如果是她們喜歡的老師,她們會叫得更起勁。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葉洪海經常到學校來過夜。他一來,又有好戲看了。睡在對麵的劉銀生,脖子長長、頸窩黑黑。葉洪海坐在張建波床上,先跟他們說了一會兒《少女之心》。他說,他每看一遍,褲襠裏的那個東西就豎了起來,好像也要看書識字了一般。說著,就把它拿出來亮了一下。在暗中,有的人看到了有的人沒有看到。但大家都笑了。後來有人說,葉洪海的那個東西可不像水塔,倒像個公章。
等別班的同學睡的差不多,葉洪海他們就開始了行動。他們打著手電,拿出準備好的一根麻線,輕輕把劉銀生的褲子解開。他們用手撥弄著,劉銀生的東西有了反應,突然衝他們點了一下頭。他們忍住笑,用麻線係住它的根部,再把另一頭係在箱子的金屬扣上。他們這才關上電筒,笑了一陣,然後就搔劉銀生的胳肢窩,或者捏他的鼻子。劉銀生的身子扭動起來。葉洪海把嘴附在劉銀生耳邊,說,劉銀生,你的東西豎起來了。劉銀生嗯了兩聲。葉洪海說,你想哪個女同學?黃荷梅?還是李海燕?大家屏住呼吸。劉銀生嗯了一聲,說,我不喜歡。那你喜歡誰?我喜歡李月紅。他們差點沒笑出聲。因為李月紅又高又胖,而劉銀生又矮又瘦。劉銀生從不刷牙,一說話,嘴裏就有股鹹菜氣。他一邊說,一邊在枕頭邊摸著,腳一搭一搭的,就像公狗往母狗身上那樣。忽然他大叫一聲,猛地捂住襠部,醒了過來。因為太痛,他哭了。他氣急敗壞說道,我要告訴老師。葉洪海說,我們還真要告訴老師呢,你想李月紅。劉銀生說,胡說!葉洪海說,你剛才什麼都說了,大家可以作證。劉銀生又哭了起來。他一哭,像一壇鹹菜在哭。
在餘下的時間裏,葉洪海他們睡著了,劉銀生抽抽嗒嗒地也睡著了。他卻睡不著。他怕他們等他睡著了來問他:你喜歡誰?如果什麼都讓他們知道了,那還不如死掉。他也怕他們把他的東西拿出來,用麻線係在箱子的鐵扣上。因此他每次醒來,都要先摸摸有沒有麻線和自己的身體相連。他想,王小芬是否知道他以前幹的那些事呢?他和金鬆用墨水在臉上畫眼鏡,在手上畫手表。有一次,他一個人呆得無聊,在手腕上畫滿了手表。他畫了一塊又一塊,仿佛意猶未盡,忽然異想天開,在自己的下麵也畫了一塊。正是暑假,日頭很低,蟬叫得很寂寞。他穿著一條大褲頭,它在旁邊探頭探腦,他就順手牽羊地把它抓起來了。他要給它戴手表。這使他感到了興奮。但要做到並不那麼容易。因為它看上去那麼抽象。正在他左右為難時,它忽然長大了一點點。他在它上麵畫了一下,它又長大了一點點。它一直在長,好像要長成參天大樹。他嚇壞了,便用力摁住它。它反抗著。彼此搏鬥起來。這讓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感。末了它像竟一隻奇妙的飛行物,載著他完全飛起來了。後來他一次次不能自已地把手伸向夜晚,伸向寂寞,伸向那遙遠而敏感的神經末梢……
過了幾天,葉洪海他們又如法炮製。還是劉銀生。他們在擺弄他的時候,他任他們擺布著。他們問,劉銀生,李月紅是不是對你表示好感了?劉銀生說,是啊。他們說,你摸到李月紅的手了嗎?劉銀生說,別說手,就是胸脯也摸到了。他們說,真摸到了?劉銀生說,真摸到了。然後呢?然後,我就趴在她身上了。趴在她身上幹嗎?趴在她身上咬她的嘴。然後呢?然後她也來咬我。然後呢?然後我們就咬個不停,把嘴唇都咬腫了。說著,劉銀生忽然睜開了眼睛。好啊,他們都叫了起來,原來你在裝睡!他們胡亂揍了他一頓。劉銀生一邊哼哼一邊幸福地笑起來。電筒光下,缺了一隻當門牙的嘴笑得特別開心。像鹹菜壇的蓋子完全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