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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尺木送別了張風塵,定了定心神,打算走陸路先到登州,再從登州雇船到日本。可此去登州路途遙遠,魏尺木如今隻有一柄「雁尾」墨刀在背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至於當初天子賞的那匹神駒,也落在了洞庭山上。
魏尺木沒有法子,隻能靠雙腿趕路。疾走了半晌,來到一片荒嶺上。魏尺木放目望去,但見這片荒嶺綿延有數十裏,不生一片林木,不長一株花草,上麵坑坑窪窪,土中帶泥,泥中藏石,混像個出家和尚的大腦袋。這荒嶺邊上還立著一塊陳舊的石碣,上麵寫著「雨不度」三個隸字。原來這片荒嶺上向來無雨,因此不生林木花草,也少有人跡。
魏尺木在這片喚作「雨不度」的荒嶺上才走了一半腳程,便聽到四麵由遠及近地傳來許多馬蹄聲。這馬蹄聲愈來愈急,不過半刻鍾,便已來到了魏尺木的麵前。來者有十幾騎,各執刀槍棍棒,把魏尺木團團圍了起來。那一群人都穿著青色粗衣,戴個無簾鬥笠,一個個挽著韁繩轉燈似的打量起魏尺木,邊走馬邊叫道:「留財不留命,留命不留財!」--卻是一夥剪徑的茅賊。
魏尺木立在原地,掃視眾人。那為首之人穿著幾塊銅甲,頸後還有一塊披風,他身材頗為高大,生有兩排鋼須,臉上有幾道疤痕,顯得容貌十分凶狠。這人手中提著一柄巨力開山斧,胯下騎著一匹千裏追風馬。
魏尺木不由在心裏暗笑道:「嗬,這腳力送來的正好,倒省卻了我一番功夫。」
那為首的人揮手壓住眾手下聒噪,一開口,聲如洪鍾:「小子,算你走運,趕上老子親自出馬--把身上值錢的都撂下罷?」
眾茅賊吆吆喝喝,張揚道:「小子可知道俺們老大是誰?江湖上人稱『斧斷山河』徐猛的便是了。」
「斧斷山河」徐猛?魏尺木倒沒聽過江湖上有這麼一個名號,他冷笑道:「我身上值錢的隻有背上這把刀,你要不要?」
徐猛緩緩低下頭,盯著魏尺木道:「且解下來讓老子瞧瞧,看值幾個錢。若不濟事,老子可要生吃了你!」
吃人?魏尺木不禁想起了在汴州一家酒館裏遇著的齊老大,也是個吃人的家夥。魏尺木淡聲道:「那你可看仔細了。」言畢,「雁尾」墨刀的白光一閃而逝。
魏尺木又問道:「可看仔細了?我這刀值不值錢?」
眾茅賊麵麵相覷,繼而揚著兵刃罵道:「混賬東西,敢耍老子?還不快把刀解下來給俺們老大瞧看,否則定叫你知道厲害!」原來,那柄「雁尾」墨刀還在魏尺木的背上,沒動分毫,所以眾茅賊才會如此憤怒。
魏尺木冷笑,恰有寒風拂過。眾茅賊見此更怒,揚著兵刃就要殺了魏尺木。可他們才要動手,忽然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勁。眾茅賊踟躕半晌才發覺他們的老大一直沒再開口,這可一點不像「斧斷山河」徐猛的脾氣。徐猛一直沒有開口並不是他的脾氣忽然變得溫和,而是他開不了口;也不是他開不了口,而是他的腦袋已經不在他的身上了。眾茅賊反應過來時,徐猛的腦袋剛好落地,「啪嗒」一聲,砸出響來。
眾茅賊見老大忽然人頭落地,頓時嚇得肝膽俱碎,如遭鬼神精怪般,一個個早驚落了馬,四散逃去。魏尺木懶得再理會眾茅賊,飛身踢翻徐猛那具還在馬上的無頭屍身,騎上那匹快馬繼續趕路。
魏尺木一路狂奔,路過天台山時,不禁想起「王何寨」的眾人,心道:「若有閑暇,再與諸君暢飲罷。」言畢,繼續趕路。又路過越州,想起了「茶仙子」蘇如月,也隻是稍作駐足,便催馬再行。而此時,蘇如月正撐著一柄描著「鴻雁南飛」的畫傘立在落雲潭邊,她目色迷離,遙望著山外雲天,似乎想要看穿層層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