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傳承從曆史的深處走來,但它並不完全屬於曆史的,“過去式”。作為傳統習武過程中的一個起點,一方麵體現為對傳習雙方不同的要求,另一方麵又表現出自身的文化價值。
首先是有利於拳種技藝的經驗積累和技術發展。文化的進步與發展未必都是在開放的狀態下進行和完成的。師徒傳承是在一種相對狹窄的範圍內進行的,但是,正是這種傳承範圍的狹窄,傳承雙方又是通過模擬血緣連結的師“父”與徒“兒”關係,這就使傳技者有可能盡心盡力,反複言傳身教,務使徒弟真正掌握弄懂學會而放心;同時,在師父的嚴厲管束下,習武者刻苦訓練,不斷體悟領會。這樣,各門拳種技藝就會在傳承內部代代傳授,代代總結,使各門的拳理功法在這基礎上不斷向縱深發展,從而形成了傳統武術博大的文化氣象。誠如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分析印度種姓工匠的技藝時說的那樣:“正是父傳子、子傳孫一代代積累下來的特殊熟練,才使印度人具有蜘蛛一樣的技藝。”曆史上,一批批各類拳種的傳承者們,他們在一種巨大的文化感召下,恪守傳統,甘心於貧困寂寞,不為榮辱貴賤所動,把習武作為一種生存方式,為本門技藝窮畢生之精力,使後人可敬可佩。對照起眼下在商品經濟中擊下,不少人把武術傳承看成一種純粹的商品買賣關係,對學武者不分良莠,一概視作“衣食父母”或“重利輕藝”或“托名自炫”的驅利行為,傳統武術的師徒傳承方式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有益的價值啟示。
其次是具有在文化認同基礎上產生的群體凝聚價值。師徒傳承是血緣宗法在傳統武術文化上的投射,雙方以武術的傳承為紐帶,通過對倫理準則的認同而自願結合起來,形成了一張充滿人情味的人倫網絡。即使入門者是位它鄉別土的異姓客,隻要進了門入了譜,都能在這個“大家庭”中找到自己的角色位置,而不會顯得孤單寂寥,從而產生一種讓人難以擺脫的歸屬感。在中國傳統社會中,歸屬具體表現在人對家的眷戀,對於一位習武者而言,師門即是他習武生涯中的歸屬。這種歸屬包含兩層意思:一是作為習武者個人對師門的依憑,二是所習之技能學有所出,而不是一種“詰其所學,茫無應聲”的無根之藝。毋怪向愷然先生曾雲:“中國拳術家,素重門戶家數”。
有著悠久文化積澱的傳統武術,已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文化模式和價值尺度。其中既蘊藏著具有永恒生命力的智慧精華,也附粘著不可避免的曆史局限,同時還更多隱匿著需要通過一定的文化轉換機製才能煥發出時代功能的文化傳統,師徒傳承就是其中這樣一種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