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聶番又來到了麋鹿公園附近的哈姆太郎家。
但是她走到門口時,並沒有急著按門鈴。果然,門在下一秒刷的就被拉開了。
穿著女仆裝十分激動的亞裏莎,正站在門裏,雙手不知道要放在裙子的什麼地方,“歡迎您。”然後深深的鞠躬。
聶番點點頭,算是回禮。
麵色不改的走進門,將雨傘遞給亞裏莎,轉而對哈姆太郎說:“幫我查個人。”
哈姆太郎自然不敢用屁股回答聶番,急忙從地上跳起來,恭敬的表示會立即執行——但必須在找到小次郎之後。
“這次是什麼樣的委托?”亞裏莎很有興趣,謹慎的詢問聶番。
“還沒有正式接到,隻是做些準備罷了。”聶番四下打量了並沒有多大變化的哈姆太郎的家,“工作還好嗎?”
亞裏莎連忙鞠躬,“托您的福,一切還好。”
“啊,找到了,小次郎君!”哈姆太郎興奮的跳起來,然後隨手把小次郎丟在了花瓶裏,“好吧,開始工作了。”
“對方叫做東山恭實,不確定是否是假名。”聶番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簡略告訴了哈姆太郎,“我需要他的經濟狀況還有父母的資料,另外,他現任妻子上野亞津子的具體資料我也需要。”
“沒問題。”哈姆太郎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聶番轉過頭,看著亞裏莎。
陽光這時候從哈姆太郎家的窗戶縫裏投射進來,灑在聶番的身上。因為屋內很是昏暗,所以那一抹陽光顯得十分真切。亞裏莎跑到窗戶旁邊,拉開那一片厚重的窗簾。
“啊,天晴了。”
哈姆太郎十分氣憤的跑過來,把窗簾又拉上,“我說,你這是在別人家做什麼呢。”
“多好的陽光,你不喜歡嗎?”亞裏莎委屈的問。
“不喜歡,禦宅族是不需要陽光的生物。”哈姆太郎齜牙咧嘴,大拇指在胡渣上來回蹭著,試圖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很凶惡。
亞裏莎不敢多說,隻好撅著嘴轉過身,這時看見眯著眼像真正的貓一樣享受陽光的聶番。她手上的那枚貓眼石戒指,因為反射了陽光,而比平時更加奪目。
“請問,”亞裏莎想起桂木和川的話,小心翼翼的問,“聶番小姐,是已經結婚了嗎?”
聶番睜開眼,重新恢複成平日的冰山形象,“為什麼這樣問?”
“戒指,不是戴在左手無名指上了嗎。”
聶番一邊撥轉著戒指,一邊低低的笑出了聲,但是她的眉峰挑起,眼神輕蔑,讓人不覺得是開心的表現。
果然,聶番笑過之後,並沒有回答亞裏莎,而是轉過身,走到玄關拿起雨傘,“我會再過來的。”
就這樣離開了。
亞裏莎頹然的坐在地上,抱怨起自己不該那麼多話。
哈姆太郎卻一點也不在意,他現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收集資料上。
稍晚的時候,哈姆太郎出去了一趟。
他與一些不同的人碰麵,夾著厚重的牛皮紙信封,然後去麋鹿公園裏坐著,直到等來了聶番。
“還是老樣子嘛。”她說著習慣的話語,算打了招呼。踩著紅色高跟鞋緩緩走過來,齊耳的短發擋住了半邊臉。今天換成長袖窄腰的黑色旗袍,領子高高的立起來,她的脖子卻還長出一截。纖細的大腿處白嫩的皮膚暴露在外麵,一隻手摸著另一隻上的貓眼石戒指。然後站定在哈姆太郎麵前,“我要的資料呢。”
“給。”哈姆太郎將資料遞給聶番,“東山恭實,父親本名東山孝也,是奈良人士。後來到誌波名的美良商社旗下當司機,二十年前因為車禍而死去了。而東山恭實的母親是生下他便離開了,總而言之,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可是個人渣呢。靠和女人進行婚姻詐騙而獲得錢財,至今為止因為沒有證據已經成功了不下五次。”
聶番點點頭,翻開上野亞津子的資料。
“至於那個女人呢,她開了一間花店,似乎是因為工作認識的東山恭實。父母是反對這門親事的,於是兩個人約定私下登記。不過,在登記的日子到來之前,東山就利用一些手段將亞津子的花店賣掉了,並且帶走了所有結婚準備用的存款。”哈姆太郎一邊摸著手辦,一邊說,“更可惡的是,上野亞津子懷了東山恭實的孩子,東山卻在跑路之前放出謠言給鄰居們,說那是個野種。”
“不過,還有件很要緊的事。”哈姆太郎湊近聶番,盡量壓低聲音說,“那個上野亞津子,似乎……是個隱君子。”
聶番收起資料,“老樣子,錢我會打入你的帳戶裏。”
哈姆太郎點了點頭,“不過,對方不是還沒有正式委托你嗎,這樣進行無謂的調查,萬一對方最後不打算委托你呢?”
“不可能。”聶番這樣說,仿佛為了證明她的話是對的,手機在此刻響了起來。
聶番接起來,對方正是之前準備委托她的上野亞津子。
“請問,是涅磐嗎?”亞津子似乎哭過了,聲音有些嘶竭。
“請說。”
“我正式的,委托您,請幫我殺了他吧,那個人渣。”上野亞津子十分鄭重的說。
“八百萬。”聶番轉過臉,對坐在長椅上的哈姆太郎笑了出來。這次是開心的笑,眉眼和嘴唇的弧度都表明了這一點,但同時也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可是……這麼多……”
“您現在住的公寓,大概價值這個錢吧。如果想要複仇,也要有所覺悟啊。”
那邊沉默了片刻,“那麼,一切就拜托您了。”
聶番嚴肅了表情,冷冷的說,“將竭力而為。”
上野亞津子聽到聶番的保證,知道她正式接下了委托,於是掛斷電話。
她將身體蜷縮,靠在一個矮櫃後麵,雙臂緊緊抱著腿。
在兩個小時前,她終於打通了從前東山恭實“朋友”的電話,對方竟然是個女人。最過分的是,那女人接了電話之後,用傲慢的口氣問她,“你是恭實的什麼人?”
拿不準對方身份的亞津子隻好回答,“我是恭實的未婚妻。”
“啊哈,你是恭實的第幾個未婚妻?小山,上戶,還是山田?”
伴隨著戲謔的話出現在電話裏的,還有一群人肆虐的笑聲。接著在亞津子的要求下,東山恭實終於接聽了電話。
“恭實,聽我說,”亞津子懷抱著一絲希望的懇求他,“為了孩子,不要再那樣了可以嗎?”
“孩子?”恭實好象聽到很可笑的笑話,“我說,既然你身邊的人都相信了那是野種,不如打掉他吧。”
亞津子不可置信的顫抖著,“什麼?打掉他?”
“對,沒有錯,打掉他,或許我還會和你好,但是如果留著他,不但是累贅,而且……你已經有了毒癮對嗎?你認為你會生下一個正常的孩子嗎?不可能的吧。你已經是個廢物了,上野亞津子,清醒點吧。”
聽到這番話再無法冷靜的亞津子怒吼著,“是誰讓我染上毒癮的,難道不正是你嗎!讓我依賴著無法離開你,用了這樣卑鄙的手段的人,不正是你嗎。”
似乎是害怕亞津子正在錄音之類的,電話那頭嘀咕了一陣,然後東山恭實冷冷的說:“反正,不要妄想了。”
“噗滋——”電話被掛斷了。
再打過去的時候,已經顯示該號碼無法接聽,無論回撥幾次也是如此。恐怕再過幾日,號碼就會顯示注銷了。
回想過往,一直是懵懂的以為找到真愛的亞津子在犧牲自己,甚至恭實卷走所有財產離開,她還天真的以為或許是有苦衷。至於造謠孩子是野種,亞津子認為一定是有什麼誤會,隻要解釋清楚就可以了。
即使恨,因為想著孩子沒有爸爸,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己原諒恭實。所以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去報複他。
可是沒有想到,剛才的電話已經清楚說明了,恭實內心根本隻為了錢財才跟自己在一起。從前用毒品要挾自己也是為了讓自己更聽話,自己卻不明白父母的用心和他私奔出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應該也算是報應吧。
但是,就算有報應,也一定要在複仇之後。
亞津子摸著自己微凸的小腹,痛苦的想象著恭實死去的樣子。
“叮咚。”
這麼晚的時候,不知道是誰。
亞津子扶著櫃子站起來,“是誰啊?”
“警察。”
亞津子嚇了一跳,但還是從貓眼裏確認了,然後打開門。
“您好,我是本鄉誠刑警,這位是我的同事鬆本隆也。”本鄉誠介紹道,“我們是為了一個叫做東山恭實的人來的。”
“恭實嗎?”亞津子吃驚的問。
“沒錯,您認識他對嗎?聽您的鄰居們反映,他應該曾經是您的未婚夫。”本鄉誠稍微有點尷尬的提醒這位吃驚過頭的女士,“請問,可以進去說話嗎?”
“啊,是是,請進。”亞津子連忙讓開,請警察先生們進屋。
等兩人都坐在沙發上了,本鄉誠便繼續開始提問,“是這樣的,我們懷疑東山先生有詐騙和販毒嫌疑,所以希望您能配合調查。”
亞津子借口倒茶,仔細斟酌了一下,才這樣回答,“我跟恭實他,幾周前分手了,到現在也沒有聯係呢。至於之前,我並不是那麼熟悉他,也正因為如此,後來發現並不適合,才選擇了分手。”
鬆本隆也接過茶,“是這樣啊。”
“是的呢。”亞津子把另一杯茶遞給本鄉誠。
“不過,似乎您的花店是被他騙走的吧。”本鄉誠有些不依不撓,“婚姻詐騙是所有詐騙犯罪裏最難於調查的,但是如果您提出起訴,也有勝算的。”
“警察先生,您這是在說什麼呢。”決定讓涅磐替自己處理這件事的上野亞津子,絕對不願意警方介入,再者一旦抓捕東山恭實,也會牽扯到自己的吸毒問題。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發生的,更何況,依照法律也未必能給這個滿身罪惡的男人應得的教訓,亞津子對著兩位警察搖搖頭,“花店是我和恭實共同的產業,被賣掉也是我知道的事情呀。”
鬆本隆也自然聽出些貓膩,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本鄉誠在桌下拉了拉袖口,隻好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那麼,今天就這樣吧,謝謝您的配合。”本鄉誠微笑道謝,並提出告辭。
等退出門口,走了有一段距離,鬆本隆也才低聲抱怨,“那個女人絕對是在撒謊,可是為什麼呢?”
“一定有什麼原因吧。”
“不過先前調查的那幾個被東山恭實騙過的女人,她們口中的東山恭實都是禽獸不如的混蛋。難道是這個女人愛他愛的太深了才沒有看清真麵目嗎?”
“我想,或許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本鄉誠停下步子,皺著眉頭“不知為什麼,總有不好的預感呢。”
“嗬嗬,小誠每次有不好的預感時,都好象真的有什麼就要發生了一樣。”鬆本隆也和本鄉誠是同屆,自然對他很親熱,甚至總在無人的時候叫他小誠。
“希望什麼都不要發生才好,”本鄉誠這樣回答。
然後兩人坐上警車,漸漸駛遠。
在二町目的一家酒店裏,東山恭實正摟著一個妖冶的女人說親密的話。他的周圍還有一些男人和女人,大家都在喝酒調情。
“我說,恭實,你這次是不是真的愛上那個女人了?她可連你的孩子都有了,你不是這樣不謹慎的人吧。”妖冶的女人佯怒著揪了恭實的耳朵。
東山恭實笑道,“我除了麗紗,又怎麼會喜歡別的女人呢?”
麗紗很滿意的親了恭實,“對了,最近警察似乎注意到你了,千萬不要帶貨在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