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態盡顯的孫大夫又來請脈了,自從司馬霖來鬧了這麼一出,請大夫的次數越發的頻繁,連薑朝恩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他似乎很關心我,隻是每每看見我,目光就不自主的轉過去,逃避的厲害,就好像以前我做錯事就不敢看他眼睛一樣。
“小姐,喝藥了。”蘭音親自奉藥,臉上露出久違的淺笑。
那日清晨,開門見我跌坐在地上,身子單薄得隻剩下一件中衣,她嚇得三魂去了七魄,一連好幾日都苦著一張臉,直嚷著夜晚也要守著我。
這還得了,唯一清淨自由的晚上要是被剝奪了,那我還不悶死,是以果斷拒絕了。
“蘭音,再給她準備一些酸角糕,喝完藥就把藥膳端來。”薑朝恩的臉好不容易從書中拔出來,雲淡風輕的瞥了一眼,隨即便轉過身子對這那頂冒煙的香爐,“還有,再多加點衣裳,手還是這麼冷。”
早上不小心的擦過,他竟然這樣仔細。可是那閃避的目光卻無法讓我對他心生感激,如今我就好像那豬圈裏圈養起來的小豬仔,喂食的人是他,試問有那頭待在羔羊會去感激磨刀霍霍的人呢。
“這藥方子您已經看了好多天了,上次孫大夫也說了這方子雖然開的奇怪,卻都是些保胎進補的藥,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蘭音作勢就要抽走藥方子,我急忙一幫攥住,揪成個紙團子往懷裏一塞。
她哭笑不得的歎道:“再這麼看下去,這些字也不會一個個蹦出來的,趕緊喝藥吧。”
一句話一閃而過的靈感,有時候就是那樣神奇。就著昏黃的燭光打量起那張皺巴巴的藥方子,字的確不會蹦出來,但是一個個的字分開看就應該能看懂了。小時候竹瀝哥哥經常喜歡寫這種藥方子,按著他編排出來的遊戲規則,找出藥方子裏所要傳達的消息,就可以得到師公親手做給他的小玩意兒。
——稍安勿躁?
按著讀音念起來,這藥方子提供的消息就是這個?我苦思冥想半個月,竟然就這樣?有點兒不甘心的感覺!
自從知道自己肚子裏還有個小家夥的時候,我已經不似之前那般衝動了,一個人死沒事,可有了這孩子,我卻怎麼也狠不下心來了。
二月底,冰雪開始消融,濕冷的感覺不再包裹著我,感覺舒服多了。盡管空氣還是冷的能掉冰渣子似的,卻不再如原來那般,好似帶著水珠子,一呼一吸之間就能讓你仿佛置身水中,濕漉漉的很是難受。
但是如今能享受這一絲一毫舒爽的人恐怕隻有我這個盡量把日子過的舒坦的人了。徐靜安投奔賀州之後的第一戰竟然是攔截西北班師回朝的軍隊,司馬霖額意圖很明顯,是想從徐家五少爺下手,策反西北軍或者說直接殺了江騰奪取兵權。
如今我已經能在這高深圍牆之內往外麵通一些消息了,知道靖平和月娥安好,讓我這籠中鳥的日子過的越發舒坦。
“小姐,今個午飯在房裏吃吧。”小玉揀了見蜀繡妃色牡丹花的鬥篷給我披上,見我淺笑著看過去,不由的心虛起來,垂下頭解釋道:“外麵風大,飯菜涼了就不好了。”
“你是怕我被你家主子看到,又成他的撒氣桶了是嗎?”自從前些日子西北邊關大捷的消息傳來,城中百姓本來還歡呼雀躍,但接下來一連串的消息讓他們笑不出來了。
賀州軍和之前戰敗的藩王大軍聯合起來,一連兩個多月攻下多座城池,藩地版圖擴張到了原來的三倍,雖然領地麵積不及皇帝,可他們自認為氣焰、實力都是無可比擬的。加之東南邊僅剩的兩個藩王也打著分一杯羹的意圖犯上作亂了,賀州軍簡直勢如破竹。
可是進入二月份,這樣的情形有所變更。即便蕭博坐鎮主帥的位子,卻依舊沒能扭轉乾坤。賀州的軍隊已經一個月寸步未進,本來同時策反的藩王均在兩個月內被鎮壓下去,兩位王爺的腦袋至今還掛在兩軍對壘處耀武揚威;外患未除,內亂卻不斷,齊王封地城內的多處糧倉都被偷襲了,即便封鎖全城,糧食運不出去,可對手似乎一開始就沒想著要偷糧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糧倉化為灰燼,頓時讓百姓們恐慌起來。更讓人害怕的是,他們英明偉大的齊王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隻能任事態發展下去。
西北邊關大捷,對司馬霖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一旦江騰和京城方向打過來的人互通消息,就能前後夾擊,很快就可以將司馬霖拿下來了。這場晉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撥亂反正’也就會以失敗告終,他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隻好亮出殺手鐧——徐靜安。
“蘭音,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來提醒我的,謝謝你。”可是似乎來不及了,司馬霖的步子已經朝著這裏衝過來了,那本來縮成一個點兒的身影漸漸放大,直到她一巴掌扇到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