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雲呼吸一滯,凝神而思,當年高高樓台旁似乎有這麼一個少年,身著精致的錦繡衣袍,眉眼含笑,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一刻都不曾移開,一眼永年。
她以為寧帝在金鑾殿上所說的是玩笑,是客套。
可是她從沒想過,這麼一個少年,在那樣一個冬夜,將自己翩然起舞的動作深深記在心底,在如今,在這麼一個夏夜,對自己說:“我眼裏隻有你一個人。”
裁雲對寧帝的喜歡,大約是一個女子終生有所托的眷戀。
可是寧帝對自己,她竟不知道是什麼心思了。
寧帝輕輕吻了吻裁雲的額頭,“宜笑,給朕吹一曲吧。”裁雲頷首,離開寧帝的懷抱,拿起玉笛,道:“皇上要聽什麼?”
寧帝望著遠處霜雪樓旁的明月橋,道:“二十四橋明月夜,如何?”
裁雲站起身子,微閉著雙眼,照著記憶中的曲調吹奏起寧帝所說的曲子,笛聲悠揚,又因為裁雲的百曲柔腸而婉約動人,寧帝望著裁雲潔白無瑕的側臉,臉上神色晦暗難明,最後隻是無聲歎息,凝神聆聽。
一曲罷了,裁雲微啟雙目,麵上有些赫然,“真真丟了人,許久不曾吹笛子了,竟跑了尾音,幸而隻有你我,若不然明日怎麼見人。”寧帝卻笑,隻是最後幾個音有些微微走了韻味,也不足掛齒,隻不過小女兒紅著臉耍賴的樣子實在可愛。
他接過裁雲的玉笛,修長的手指摩挲了兩下,忽而一笑,裁雲奇怪,他卻解釋道:“無事,我也曾習樂,隻不過後來事情多了,就沒再碰過這些東西。”裁雲被勾起興趣,依偎在他身上央求寧帝吹一曲,寧帝卻擺了擺手,溫和的青年嘴角勾起最柔和的弧度,“來日方長,隻不過如今太晚了,你身子不好,還是早些休息為好。”
裁雲略算了算,大約醜時了,“嗯,皇上你——”
寧帝搖了搖頭,“朕得回清涼殿,恐有心之人,在福嬪背後說你的口舌,福嬪也是良善單純之人,不懂這些,你們兩姐妹素來是最好的,別因為旁人傷了和氣,嗯?”裁雲知道寧帝此話雖然有些哄她的意味,但還是很有道理的,她點了點頭。
“福妹妹還有著身孕,皇上也該多陪陪,今夜是宜笑自己失了心智,才——”她沒有說完便止住了,寧帝也沒有追問,將裁雲送回了悠然宮,自己回了清涼殿,並無人發現兩人這悱惻情事,裁雲也隻是把寧帝今日的所作所說都藏在心底。
大概是一個帝王對自己做出最好的承諾了吧。
第二日晨昏定省之後,裁雲在正殿廊下澆花,寧帝知道裁雲喜歡芙蓉,所以專門讓內務府挑了第一批芙蓉中最好的送過來給她,裁雲也很是喜歡,閑暇之時便喜歡來修剪,才三四日芙蓉便被她養的極好。
她拿著精致的小金剪刀在一旁端詳,時不時修剪一二,顧樂端著香茗候在一旁,好奇地問道:“為何娘娘獨喜歡這芙蓉花呢,奴婢想著富貴有牡丹,雅致有海棠,香馥有桂花,傲然有冬梅,芙蓉雖好,卻樣樣不能及,難不成娘娘不喜歡獨具一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