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怎麼壓服晉國呢?”
“我們這幾天跟晉人爭第一,辯論誰應該先歃血,執會盟之牛耳。我們說,周家王室,我們吳人是老大(因為吳國先祖吳太伯是周文王的大伯父,輩分高啊),所以我們先歃血;晉執政卿趙簡子說,姬姓裏邊,他們一直是諸侯伯長,都上百年了。爭來爭去,沒有個結果。打嘴皮子仗有什麼用?以我之見,必須連夜挑戰,跟晉國人動真家夥。”
夫差點頭,於是激勵士卒,高懸賞賜,後陳刑罰,把這幫剽悍強壯,貫於征戰的吳軍連夜拉了出來,在黃池野外布陣。
黃池就在河南東部的開封附近的封丘地區,向西靠近宋國。
吳王夫差列出帶甲悍卒三萬六千人,布成方形大陣,皆持“扁諸”之劍,握犀牛皮長形盾牌。左翼軍穿紅色甲裳,揮紅旗,腰懸箭袋,露出紅色羽毛箭尾,遠望似火;右翼軍穿黑色甲裳,黑色戰車,揮黑旗,腰懸箭袋,露出黑色羽毛箭尾,遠望似墨;中軍穿白色甲裳,揮白旗,腰懸箭袋,露出白色羽毛箭尾,遠望如茅草的白花。吳王手執銅鉞,頭頂戰旗,居最中,號令這幫如火如荼的三軍兒郎,士兵銜枚,戰馬絡首,在漆黑的夜裏,鴉雀無聲地向晉人的營壘迫近。
當雞鳴三聲,晉人伸著懶腰起床出來,媽呀!煞神來啦--!趕緊跑進營帳報警,晉人慌亂失措。吳王親自擂動戰鼓,群鼓盡作,三軍應鼓振呼,聲震屋瓦,天地失色。晉人被震得像鬧了地震一樣,上下大驚,堅禦營壘,收縮不敢出頭。
晉國這會兒是獨自來的--這個可憐的“前霸主”。這次聚會有四個國家參加,周、晉、吳、魯,其中魯國是作為吳國的小弟來的。晉國從前駕下的鄭、衛、宋、魯早在二十年前都陸續跑去了齊景公那裏,如今艾陵之戰後,衛、宋、魯跑到吳國這裏了。總之,晉國成了一個光杆國家。但是畢竟麵積極大,是唯一可與吳爭說誰是“霸”的國家。
看見吳國人列陣突然出現了,晉國人驚慌失措。過了好半天,相互爭吵一通,結論說:“吳國人這是怎麼了?咱出去問問吧?”
最後,周天子派來的與會人員,大夫“董褐”,因為是天子腳下的,麵子大,仗著膽,躬著腰,跑到吳軍那裏問緣由:“好好的會盟,怎麼來這麼一出啊?”
吳王夫差立在戰車上,答說:“周朝王室,天子卑弱,征集諸侯納貢,卻征集不上來,以至於無力祭祀上帝鬼神,隻得依靠諸侯之霸。可是晉人不仁,伐滅同姓諸侯,辜負天子。天子之使臣因此特來吳國求助,使者冠蓋不絕於道路。所以我們帶劍挺鈹,與楚昭王相逐於中原,楚人敗績。齊人攻打兄弟之國(指魯國),我們不忍其惡,艾陵一戰,齊人喪師。而今我們懸師中原,襄助天子,霸諸侯以全周室,是以列萬人軍陣,以示我心。”
大夫董褐一聽,明白了,回去就對晉國人講:“我看吳王夫差是急眼了,臉色黢黑,一般吃肉的貴人,哪有臉色黑暗的,估計一定是吳國他的老窩出事情了,或許是太子死了。我們不如讓他一讓,他馬上就會班師回去的。”
於是趙簡子(晉國執政卿,趙武的孫子,已執政十五年)答應讓吳國人先行歃血,成為盟主,晉定公跟隨其後歃血,趙簡子再隨後。吳人這回高興了,把牛血塗在夫差的臉上嘴角,有了盟主的麵子,又被周天子使者賜予了弓弩、胙肉(牛肉於兒),算是成為霸主,然後趕緊回國。
但是回國又不能倉皇急奔,倉皇撤退鬧不好就被齊國的複仇軍偷襲。吳國君臣為了震懾諸侯,於是又向宋國發難,燒了宋都城的北門,以向諸侯顯威,從而全身而退(其實顯出心虛)。
浪跡半年的吳國軍回到老家,已是當年冬天,這時越軍已經退去了,但是蘇州城外被越軍燒搶,地皮像刮過一樣,家家都有死人。如果今年不出兵北上,也許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吧。夫差確實把目標定得太大了,不知是他誌欲太大,還是伍子胥死後,沒人敢提意見,他被下麵的馬屁精忽悠的,總之,夫差這一年中經曆了一熱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