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來京城暗藏著那麼多的“作女”(2 / 3)

卓爾想起來,那個剛把小酒杯換成了大酒杯的B小姐,原本有個開公司的男朋友,錢掙得多多,人也是好脾氣的。每一次到外地進貨,都給B小姐買回來一大堆名牌時裝,皮鞋呢,每一雙都是進口貨,價格從沒有低於千元的。有一天傍晚時分下了雪,B小姐打電話給她的男朋友,說要去京郊西北的那個大覺寺喝黃酒,大覺寺裏有個紹興菜館,這樣的下雪天,要是溫一壺滾燙的黃酒,喝得微醉然後踏雪賞竹聽泉,該是怎樣的浪漫呢。可惜她的男友那天已經同另一撥兒哥們兒有約,若是臨時撤了,去陪女朋友賞雪,男人覺得很沒有麵子。男朋友說明天吧,明天不也是一樣嗎?B小姐說不一樣,明天的雪就不新鮮了。你去不了我也是要去的。由於男朋友分身無術,等到跟哥們兒酒足飯飽地出了酒店,大雪已經給這座城市穿上了一層鎧甲。他開著車殺開一條“雪”路,趕到那個遙遠的大覺寺已是午夜,亮晃晃的雪光下,但見那座古寺門前的台階上,有個雪人兒背靠著高高的門檻蜷在那裏,扒拉開一看,正是他的寶貝B小姐,渾身冒著酒氣醉倒在山門前。他把B小姐抱到車上,那女孩又吐又嘔又哭又笑地說是還沒喝夠。車到了B小姐樓下,不知該往哪一層送了。以往每一次他都是送她到樓下,所以門牌號碼是不知道的。但任憑他怎麼搖晃她,B小姐都記不起自家的門牌號碼了。那個男朋友翻出了她手袋裏的通訊錄,一個電話就打到卓爾的手機上了。卓爾說連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家的樓號,我怎麼會記得?我給你找一個B小姐家的電話號碼,你自個去問吧。那個好脾氣的男孩最後總算把電話打進了B小姐家裏,是B小姐的爸下樓來把她背上去的。那男孩在回家的路上,車輪打滑側翻在路邊的溝裏,折了一條肋骨。等傷好了之後,B小姐把那男孩先前送給她的東西全都退還了,說如此沒有情調的男人不要也罷。相比之下,還是酒更熱烈更過癮更令人銷魂。那段時間,B小姐天天來找卓爾喝酒,最高記錄從中年喝到晚上前後一共9個小時,喝空了整整一箱啤酒,然後把體己話裝滿空酒瓶。

這種時候,酒才是最好的朋友呢,它使你麻木和忘卻。卓爾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為DD準備的那些話,像飲料一樣淡而無味可有可無。DD此時最渴望得到的,是把她心裏的鬱悶和無奈,像垃圾一樣從每一個毛孔每一條血管往外輸送排泄揮發,直到燃燒成粉末和灰燼。

她們吃著喝著,挽起袖子擼胳膊,讓額上臉上的汗水給自己洗一個美容桑拿。她們說著笑著,誰也聽不清別人在說什麼更記不得自己說了些什麼。美酒像雨水將身體淋濕的時候,女人的話語就變成了一條河,從身體裏滔滔不絕地流出來……

哎哎你們聽說人造子宮了嗎?簡單說,就是從女人的子宮內膜提取部分細胞,把它植入一個,一個,怎麼說呐,一個由生物分解原料製成的框架內,它有點像模擬子宮,細胞就在框架內繁殖,再注入荷爾蒙等養分,人造子宮就形成了,最後把少量胚胎植入這個人造子宮,胚胎在其中著床生長,等到胎兒成熟,剖一刀就把那個嬰兒取出來了……

這不像是生孩子,是種西瓜、切西瓜。

一個生命誕生於西瓜,哈哈,比孫悟空更環保更生態。

那我一定要製造一個女孫悟空,到火星上大鬧天宮。

好啊,女人不用生孩子是我的夢想,我不要孩子就是因為分娩太可怕了。

那男人們會說“我們再也不需要女人了”,我擔心女人由於生育功能被取代,她們的優勢也會因此逐漸消失。

那好啊,女人再也不會作為生育機器了嘛。

我抗議,這絕對違反自然規律,那樣的孩子,肯定有先天性情感缺損。

算了算了,操那份心幹嗎,你願生就生唄。

我前幾天在網上看到一個打工妹跳樓的事兒,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知道,有人逼她賣淫,她不幹,寧死不屈又無路可逃,隻好從窗戶跳下去了。

死了嗎?

高位截癱腦部受傷,完全喪失勞動能力了,生不如死。

我心裏怪不忍的,給她寄了點錢去,女人總得幫女人吧。

物質援助和道義支持肯定沒錯,但我不同意有些媒體的宣傳導向,拚命在那兩個字上做文章。

什麼什麼?什麼意思?

輿論把宣傳要點放在——她寧可舍棄生命,也要捍衛女人的尊嚴。這個尊嚴後麵沒有說出來的,是“貞潔”那兩個字。

有沒有搞錯啊,都什麼年代了?

貞潔?我從來沒聽說這個詞兒,是宗教上專用的吧。

這幾天我老在想,貞潔難道比一個女人的生命和健康更重要嗎?

網上有帖子說,那個打工妹的行為是一種無奈的反抗,雖然可敬,但是萬萬不能作為一種讓女人學習的榜樣,媒體大肆鼓吹一個女人在暴力威脅下,為了保全貞潔而跳樓致殘是多麼高尚的行為,這絕對是一種誤導。

對啊,我同意。還是得加強婦女組織和司法機構的力量,才是真格的。

聽說好多人販子都是女的呢,你以為女人都是受害者?

我那老板就是個女的,那叫自以為是,成天訓這個罵那個的。我不早就跟你們說了麼,我最害怕有權的女人,女人一有權比男人還狠。

那是你自己有問題。

我從來不想成為男人,但我天生就是喜歡男人。

你喜歡上半截兒還是下半截兒?

都喜歡啊,缺哪個半截兒都不叫個男人了。想想吧這個世界上要是沒有男人,我們該多麼辛苦寂寞,那些重體力活兒讓誰去幹呀?

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有人說:男人的愛情發源於生殖器,止於頭腦;女人的愛情發源於頭腦,止於生殖器。男人和女人,說到底就是下半身和上半身的對話。哇,真的好精辟。

其實呀,男人就是那麼一種動物,你跟他較什麼勁兒啊?我早看透了。

如果有一天我要舉行婚禮,不是在海底,就是在飛機翅膀上。

要不現在城裏的人怎麼都往瀘沽湖跑?沒聽說嗎,早晚的,全世界都得改成走婚製。沒看如今老外都一窩蜂跑到香格裏拉去取經。

不瞞你們說,我早都已經走了好幾年婚了,其實,是他在走來走去,我等來等去,我看走婚還是女人吃虧……

打住打住!我一聽怨婦那套話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我才不管男人怎麼樣呢,我的事兒是把自個兒伺候好了,我優秀所以我不在乎。

你那是自欺欺人。女人為什麼沒有勇氣問問自己?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造成的,請問那個“後天”又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得得得,開研討會哪?煩不煩啊?來來來,喝酒!喝!幹了這一杯!

卓爾一仰脖,把一滿杯紅酒,一口灌了下去。

她覺得微微有些眩暈,是那種輕飄飄悠悠然的感覺。就像坐在秋千上蕩來蕩去,又像浮在水麵上的一片樹葉,隨波逐流地順水而下;她看見一隻小鳥倏然掠過的水麵,湖麵上的漣漪一圈一圈地漾開去,淺綠中隱現著一道道深藍色的波紋,像風中抖動的小鳥尾翼上的羽毛。

她搶過酒瓶,自己斟滿了,扁圓的酒杯,像一隻紅色的小鳥胖嘟嘟的圓肚皮。她用手指撫摸著它,聽見它咚咚的心跳,那顆小小的心髒,一下一下泵出來,全是鮮紅的酒漿。她把酒杯湊近唇邊,吻著它光滑的脊背,它回轉頸子啄她一口,悄沒聲地就從她喉嚨裏滑下去了……

有一陣尖銳的疼痛,在身體裏哪個隱秘的角落悄然閃過。

這天晚上卓爾說了很少的話,喝了很多的酒。她為安慰DD而來,但DD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卓爾也是一個需要安慰的女人嗬。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打發往下的日子,如果南極能徒步走得到,卓爾是會走著去的。

此時此刻,快樂酣暢。女人們在一起的時光是多麼好嗬,她們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她們調笑撒歡兒耍潑癲狂,她們彼此欣賞互相讚美,像一支鐵杆同盟軍,氣宇軒昂地即將遠行出征。但她們務須時刻提高警惕,一旦視線中出現了懾人的獵物,那支親密無間的隊伍即刻會土崩瓦解。其實,遠方的敵人永遠隻是她們內心一個虛設的靶子,她們一次次射中的靶心,都僅僅是遊戲和演習。她們真正的敵人就在眼前——自己的身體和頭腦深處,而她們恰恰時常扮演幫凶的角色。

微醺之中,卓爾望著眼前的女友,她們的麵孔正在一點點變得朦朧而模糊,她們的聲音變得悠揚飄逸,像一個個正欲乘風飛升的精靈,盤旋徘徊在這個城市上空。

這些女友的“事跡”,比起卓爾來,一個個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A小姐人稱“月光女神”——月月掙下的錢,月月花光。

單位到年底發了一千五塊錢獎金,A小姐下班時揣著錢路過一家商場,出來的時候,那錢變成了一條裙子,1500塊不夠還添了100塊。

2000年12月31日,世紀末的最後一天,A小姐和她的同伴們已經買好了飛機票,打算飛到浙江溫州再轉乘汽車,到一個叫溫嶺石塘的地方,去看新世紀的第一線曙光。據說石塘鎮上所有的房子都是用石頭砌的,號稱“東方的巴黎聖母院”。A小姐對石塘仰慕已久,好多次夢見了海上的陽光,一根一根地撬開了那座石頭古堡密封的門窗,有無數美麗的幽靈在塵埃中舞蹈……到了那天中午,她老板的秘書抱來了一大堆資料,告訴A小姐有一個重要客戶的急活兒,必須立即加班,相關人員都必須在子夜十二點打了卡才能離開,否則就扣去當月獎金。A小姐十萬火急地跑去向老板請假,老板說:在辦公室迎新年,這也算千年不遇吧。A小姐當時就嚷嚷起來:過了十二點哪還有飛機呢,就算是開車去,等我趕到那兒,新世紀的太陽都下山了!

老板說:那就十三點吧。

A小姐一怒之下,當時扭頭就離開了她工作3年的地方。為了看這第一線曙光,A小姐這條幹硬的魷魚,到了下一個世紀春節過後,東跑西顛地幹上了人壽保險。她說服的第一個客戶就是卓爾。

C女士正靠著柱子在吞雲吐霧,那個煙霧繚繞中的C女士,因為開車時倒著追尾碰扁了卓爾的車頭,卻同卓爾一頭碰出個知己。

C女士大學畢業後回到江南老家一座富庶的小城,在一家報社當記者,采訪編輯樣樣拿得起,幾年後提了總編室主任,又過幾年老總編退了休,她順水做了總編。沒過一年便辭職不幹了。說是這總編再當下去,她就得變成個啞巴了——她隨口問一句同事,那個某某牌子的衣服在哪裏買的,第二天她想要的那套衣服就有人送到家裏了;她若是說某某廠家的某某產品質量好,沒幾日那產品準保就會出現在她的辦公桌上。她說自己變成了一棵泡在糞缸裏的菜,不腐敗也得腐敗了。在這個地方再待下去,她不完蛋也得完蛋了。有人把這話彙報了上去,有人來找她談話了。最後C女士離開了那個小城,到京城租了房,當起了自由撰稿人。以前C女士出門都是有專車和司機的,到了這麼個遼闊無邊的京城,C女士隻能上駕校去學車了,剛賺了一點錢就趕緊買了一輛二手車。第一次開車去跑新聞,一路上熄了七次火,最後一次在立交橋的上坡路上,坡起熄火,趕緊拉了手刹。身後的汽車喇叭鳴成一片。再坡起,還是不靈,那車直直地往坡下出溜,倒著就往卓爾的富康車頭上貼,活活兒的就把富康的鼻子給碰扁了。卓爾下車去同她理論,吵著吵著卓爾就樂了起來。沒人知道卓爾為什麼樂,也沒人聽見那C女士同卓爾說了什麼。反正等交警來了,這裏已是什麼都沒發生過,沒人知道她倆究竟怎樣達成了和解。過了幾天,等到那兩輛車都修好了,卓爾就和C女士成了好朋友。卓爾三下五除二就把C女士的坡起技術給教會了,從此C女士上橋下橋如履平地。卓爾對A小姐說起C女士,口氣是十分景仰的:你想想,小C剛出駕校就敢上街,不會坡起就敢上橋,簡直就是一個克隆的我呀。

這些女友的共同特點是,大多都有一份說得過去的工作,以及養活自己還綽綽有餘的薪水。她們不需要給男人當小秘和二奶什麼的,她們自己有錢,一個女人若是花自己掙的錢,就不需要看人臉色,即便揮霍起來也是理直氣壯的。她們一周有整整五天時間在玩兒命地工作,一分鍾都不敢懈怠,周末也常常加班,有時一大早從這個城市飛往另一個城市,轉了一圈辦完了事回來,這個城市的同事還沒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