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美國導彈防禦計劃與中國的國家安全(2 / 3)

C。通過進攻導彈高密度發射的方法,來突破NMD的導彈防禦網。由於攔截導彈實施同時攔截的能力要遠低於實際裝備的攔截導彈的數量。通過大量發射進攻性彈道導彈的方式,可以達到對NMD係統的反製效果。但這一措施將導致大規模的核力量建設,不適合中國在不介入軍備競賽的前提下,對有限威懾力進行升級和發展的基本戰略。其他一些方法包括:盡量發展多彈頭、分導式洲際導彈,縮短導彈發射準備時間、縮短彈頭脫離彈體射出時間,以及引進可以將雷達波從彈頭反射回去的技術等等。

D。讓進攻導彈在飛行階段和重返大氣層階段實現“機動飛行”的方式來躲避攔截導彈的攻擊。這一反製技術的技術難度較大。在導彈脫離助推器之後的飛行中段和末段,都是應該以慣性製導來保持飛行速度的。如果要實現中段和末段的機動飛行,必須為導彈增加新的助推動力來源。這時采取火箭動力助推器,就等於是給了攔截導彈以“信號燈”,幫助攔截導彈直奔目標。因此,這一反製措施在理論上是可行的,但具體操作中,無論是小動量火箭技術,還是其他現有方案,都存在著技術缺陷。

E。發展對導彈防禦係統的破壞力。軍事偵察和傳感衛星是NMD係統中的“眼睛”,為此,如果能夠發展出天基衛星摧毀係統、或者幹擾衛星的全球定位係統以及破壞衛星上的光學傳感器技術,都將能夠在必要時低成本地反製美國導彈防禦計劃構成的威脅。美國軍方近年來對中國這方麵的動態非常關注。[136]

除了上述直接的針對性反應之外,抵製美國導彈防禦計劃對中國國家安全的侵害,還必須運用綜合性的外交和政治鬥爭手段。美國導彈防禦計劃不是美國安全戰略中的唯一選擇,導彈防禦計劃的實施也是與美國外交政策和對外戰略的綜合性考慮聯係在一起的。無論是TMD還是NMD,在具體的部署過程中,都會伴隨著包括中國在內的國際社會可以去發揮影響力的空間。特別在TMD入台問題上,美國目前保持“模糊性”,就是為了最大限度發揮TMD武器係統的外交和政治影響力,是美國針對中國大陸對台灣的軍事壓力所作出的一種戰略、軍事和政治等綜合性的對策。TMD是否入台,實際上首先成為了中美雙方在台灣問題上的一場艱巨的政治和外交較量。因此,在對美國的彈道導彈防禦計劃作出反應時,除了製定具有針對性的防務發展戰略之外,我們也要同時注意在政治和外交這兩個領域采取相應的對策,加強中美兩國政府在台灣問題上的政策溝通和相互尊重。

2001年3月14日,中國外交部軍控司司長沙祖康在有關反導問題的吹風會上明確提出了中國在美國國家導彈防禦問題上的基本立場。這些立場包括:

1.中國認為美國實施國家導彈防禦計劃將對國際安全產生一係列深遠的消極影響,同時,NMD將損害中國的國家安全。為此,中國堅決反對美國部署國家導彈防禦係統。

2.中國歡迎美國所提出的願意在NMD問題上與俄羅斯和中國進行對話;中國願意通過對話,進一步向美國表明自己的立場和關切,增進相互了解,縮小分歧,共同維護世界和平與穩定的大局。

3.中國將繼續奉行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不會與任何國家結盟。在此前提下,中國將會與有關各國就反導問題保持磋商與接觸。

4.中國不想就反導條約以及NMD問題與美國發生對抗,也無意於與美國進行軍備競賽。中國發展核武器,完全是為了自衛,是為了能夠保障國家安全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戰略威懾力。中國將繼續奉行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原則。

5.中國將始終堅持經濟建設為中心、努力改善人民生活水平這一中心任務,在此前提下,不會允許自己的合法自衛手段遭到任何形式的削弱或者剝奪,更不會坐視自己有限的戰略核力量受到威脅。[137]

沙祖康的這一番講話,表明了中國政府在《反彈道導彈條約》以及美國NMD部署問題上的嚴正立場,是中國政府針對導彈防禦問題所帶來的對中國國家安全的衝擊所作出的堅定而又合理的反應。美國自恃超強的戰略力量和經濟實力,動不動在反導問題、NMD和TMD問題、軍控和防擴散等問題上,對中國表現出強勢政策,要求中國按照美國的標準和規範來行動。中國一旦表現出自己的自主性,美國就指責中國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擴散者,甚至以對中國進行製裁相威脅。在台灣問題上,美國的所作所為,更是充滿霸氣和自私自利的偏狹心態。江澤民主席2001年3月23日在接受美國《華盛頓郵報》執行總編斯蒂夫·科爾采訪時明確指出:“台灣問題沒有解決,美國負有很大的責任。”[138]然而,中美關係又在很大程度上關係到中國經濟發展的未來,美國是中國現代化進程中一個不可回避的客觀因素。未來中國的繁榮、穩定和發展確實無法擺脫同美國所應該建立的友好、穩定和建設性的夥伴關係。美國國內的中國問題討論,從90年代以來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情緒化和從美國式價值觀念出發的一廂情願。[139]對於美國的霸權主義行徑和對中國國家利益的侵害行動,我們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堅決的鬥爭。然而,我們同樣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始終明確利益的基本方向,在目前實力對比和國際形勢的大格局下,我們也沒有必要在所有的問題上同美國去一爭短長。為此,下述對NMD問題的政策性建議值得考慮和斟酌。

(1)繼續保持和加強與國際社會合作的戰略。依靠與國際社會的合作,在共同推進國際體係多極化發展的過程中,不斷地化解美國霸權式的導彈防禦計劃對中國安全的威脅。在中國綜合國力不斷壯大的基礎上,提高反對美國部署NMD或者直接針對中國的TMD對中國安全傷害的聲音,提高美國必須正視中國立場的行動能力。

為此,中國一方麵要利用一切多邊和雙邊的國際場合,毫不掩飾中國的立場,堅決反對美國的導彈防禦計劃。另一方麵,在反對這項計劃部署的過程中,中國也必須深入地了解、麵對和適應“霸權體係”下正在出現的和可能出現的各種問題。緊緊圍繞著中國國家利益的發展和綜合國力的提高這一基本戰略目標,來設計和執行中國所有的行動藍圖。美國不是中國的敵人,而是中國的合作夥伴。中國對於美國包括導彈防禦計劃部署等各種問題應該保持應有的警惕,並采取針對性的舉措。但是,在TMD和NMD問題上,任何情緒化或者片麵化的舉動,都隻能適得其反。而且,美國政府的彈道導彈防禦計劃的背後,還存在著複雜的美國國內政治的需要。對這一點,我們不能不有深刻的認識。任何情緒化的或者過激的反應,都將被美國國內政治鬥爭所利用,增加我們從外交上和在相互關係的發展進程中弱化解決中美TMD以及NMD爭議的難度。特別是在TMD入台問題上,在美國的正式決策之前,依然還有相當大的轉圜餘地。對於美國來說,與中國大陸發展友好合作的意義畢竟要大於與台灣的關係。但我們也不可輕視美國國會在台灣問題上極端保守的立場,更不能忽視保持兩岸政策平衡對白宮決策的重要性。為此,台灣問題的長期性、艱巨性和複雜性,是一個我們同樣需要正視的現實。鄧小平同誌1989年提出的“冷靜觀察,穩住陣腳,沉著應付”,這些規範中國外交在新時期發展的基本原則,對我們今天來說,仍然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導作用。

(2)中國仍然應該穩住陣腳,在繼續推動改革開放的同時,注意采取堅定的外交鬥爭、活躍的對外和對內宣傳以及適度地提高戰略和軍事力量發展力度等方式,對TMD和NMD的部署作出有理有節的回應。我們必須具備堅定的信念,隻要中國堅持改革開放,堅持與國際社會廣泛和普遍的合作,堅持將發展和提高綜合國力放在我們一切工作的中心,中國國家安全就沒有緊迫的威脅。

今天的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向一個強大、穩定和團結的中國施加直接的軍事威脅。而今天的中國,正在開始步人一個強大、穩定和團結的新階段。我們對美國導彈防禦計劃的軍事反應要適度,中國沒有任何必要、也絕不會和美國去進行軍備競賽;必須繼續堅持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在中國經濟發展的總體條件下實現國防力量逐步的現代化。堅決貫徹江澤民總書記的指示,走科技精兵之路,走服從國家經濟建設和國家發展需要的軍事現代化之路。對於美國的彈道導彈防禦計劃,我們也沒有必要誇大TMD或者NMD對中國的威脅。特別是不能因為美國部署了NMD和TMD,而進一步認為美國在實行對華“遏製”或者“圍堵”政策。TMD和NMD部署確實有明顯針對中國的一麵,美國今天的對華戰略中確實也有潛在的和公開的“遏製”的一麵。但是,美國並沒有明確的戰略要“遏製”中國的發展,而是要“遏製”美國所不希望和不喜歡的政策的某些可能的發展方向,或者美國所認為的中國的軍事方向。

在一個全球化的時代,對外政策與國內政治和發展的聯係越來越緊密。良好的對外戰略是實現國家利益的基本手段。美國的霸權存在是一個基本的事實。對於美國部署無視《反彈道導彈條約》和國際戰略穩定的事實,追求戰略防禦能力的NMD部署計劃,我們當然應該堅決反對。對於美國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行徑更應該予以堅決的鬥爭。但也不要被美國在東亞的一舉一動搞得“杯弓蛇影”。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提高,對外交往的深入和與國際社會合作的不斷擴大,中美關係穩定的基礎也會不斷擴大。除了台灣問題之外,中美兩國之間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潛在安全利益的衝突問題。建設性地處理好中美關係無疑是21世紀中國的穩定和富強必須解決的問題。對抗性的和彼此充滿敵意的中美關係,不是今天中美關係的事實。從長遠看,我們對中美關係的前景並不悲觀。

(3)如果美國一意孤行地作出高級能力方案的NMD部署決定,而俄羅斯又拒絕修改《反彈道導彈條約》而使得美俄核裁軍陷入停頓;或者美國不顧中美關係發展的重大利益前景,將中國台灣納入TMD係統,中國自當考慮暫緩參與某些項目的國際軍控和裁軍談判進程,減少對MTCR等國際防擴散機製所擔負的義務和承諾,加強與俄羅斯等國際力量的戰略合作。

21世紀的國際安全因為美國的導彈防禦計劃增添了不少不確定的因素,對中國來說,任何安全問題的思考和回應首先應該具有戰略性思維,並且牢牢站在為21世紀中國的和平與發展贏得最大的機會成本的高度。由於和平總是戰爭的對應物,傳統對和平的看法是強調和平總是一種非戰爭、或者沒有戰爭的狀態。追求安全則是保障和平能夠得以鞏固、並使得戰爭得以遠離的手段。然而,在當代國際關係中,沒有戰爭已經遠非是和平的理想狀態,安全的觀念也已經不再單純停留在讓戰爭從自己身邊走開的認識上。當代的安全觀念,更強調的是促成國家間的合作。因此,我們要避免兩種傾向:一種傾向是對NMD或者TMD的部署采取過激行動,應該始終避免被導彈防禦計劃拉入軍備競賽,或者就此大幅度提高軍費而出現擠占國民經濟建設資金的可能;另一種傾向是對NMD和TMD的部署采取不太在乎的思想,認為導彈防禦在技術上成功的希望不大。當前,美國一係列NMD試驗失敗的消息,對中國來說不是好消息。它們恰恰意味著美國NMD項目走向成熟的開始。[140]

後冷戰時代安全觀念的一個基本特點是多樣化,它促成了每一個國家都必須緊跟時代的潮流,從傳統的軍事安全、領土安全走向了經濟安全、資源安全、技術安全、生態安全、環境安全以及信息安全等諸多安全領域。多樣化安全觀的形成,無疑使得安全對任何國家來說,其內涵與外延都大大擴大了。簡單的軍事安全或者領土安全不再是國家安全追求的全部。盡管如此,安全還是一個國家的“高級政治”(high politics),對安全的追求是國家利益的核心所在,軍事安全與領土安全仍然是一個國家最高的安全利益。在這樣的情況下,軍事安全的戰略安排和戰略部署依然是影響其他安全考量的最突出因素。因此,我們不能忽視的現實是,軍事安全仍然是主導一個國家對經濟安全、資源安全、技術安全、環境安全、生態安全以及信息安全等其他安全努力的關鍵因素。這種主導作用,常常表現為政策的取向、資源的分配、對局勢的評估以及心理傾向等各個方麵。其結果也會影響到政治權力的結構、政策的變化趨勢、外交的姿態、對外形象的追求、社會的開放程度、預算中各項開支的比例關係以及國家政策的走向。但是,軍事安全並不能取代其他領域的國家安全需要,同時,軍事實力也不再是軍事安全的唯一保障。國家綜合實力的提高、科技的進步、正確的安全戰略以及政策的凝聚力,都可以有助於提高我國的軍事安全地位。此外,非傳統性安全在安全戰略中的地位、國家的安全與人的安全之間的關係、常規安全與戰略安全之間的平衡問題、製度安全的基本作用等一係列基本問題也在考驗和衝擊著中國在新世紀的安全戰略和具體的國家安全政策。

毛澤東主席說過:“風物長宜放眼量。”

注釋

①Bill Clinton,Statement Announcing the Presidents Signature of the National Missile Defense Act of 1999,White House Press Release,July 23,1999.

②John Donnelly,“Cost of Initial NMD to rise 50 percent,”Defense News,December 20,1999,p。1.

③CBO Paper,“Budgetary and Technical Implications of the Administrations Plan for National Missile Defense”,April 2000,http://www。fas。org/spp/starwars/congress/2000-r/000425-cbo-nmd。htm。

④金井辰樹:《有盾就有矛——美國NMD計劃可能重新引發軍備競賽》,日本《東京新聞》,2000年5月3日。

⑤DoD News Fact,May 10,2000.

⑥“Pentagon Panel Faults National Missile Defense:‘Rush to Failure’”,CIW,NMD News,January 2000.

⑦United States General Accounting Office,National Misslie Dense:Even With Increased Funding,Technical and Schedule Risks Are High,GAP/MSOAD-98-153,June 23,1999,p。1.

⑧有關“韋爾奇報告”的內容,請參見BMDO,The Welch Report,November 1999.

⑨New York Times,June 9,2000.

⑩美國國防部官方的消息說“愛國者”導彈的攔截成功率在75%以上。也有的評估認為是在28%—50%左右,參見“We Have the High Tech,they have not,”Economist,September 5,1992,p。12.但美國國會審計局的估計為9%。

[11]有關Coyle Report的具體內容,請參見DOT&E,Annual Re-port:National Missile Defense-FY99 Activities,February 2000.

[12]有關對NMD“反製技術”的探討,請參見UCS/MIT Report,“Countermeasures:A Technical Evaluation of the Operational Effectiveness of the Planned US National Missile Defense System”。

[13]David R。Tanks,National Missile Defense:A Caiulid Examinations of Political Limits and Technological Gallenges,Cambridge,M。A。Institute for Foreign Policy Analysis/IEPA Publishes,1998.

[14]無論是“韋爾奇報告”還是“科伊爾報告”都對DRR進程提出了尖銳批評。有關“科伊爾報告”對這方麵的評估結論,請參見DOT&E,Annual Report:National Missile Defense-FY99 Activities,pp。8—12.

[15]《參考消息》,2000年6月26日,第2版。

[16]美國時間7月8日當天,美國國防部NMD聯合項目辦公室就公布了此次飛行試驗失敗的原因。但BMDO聯合項目辦公室同時表示,其他各類試驗目標基本完成,例如監視、飛行階段攔截通訊係統(IFICS)以及戰鬥管理、指揮、控製和通訊係統(CAS)都按預定設想工作良好。位於賈誇林島上的Prototype X-band雷達也成功地區分出了誘餌彈頭,包括釋放的誘餌氣球。參見Dod News Release;Update on National Missile Defense Intercept test,July 8,2000.

[17]《羊城晚報》,2000年7月9日,第2版。

[18]《參考消息》,2000年7月11日,第1版。

[19]《北京晨報》,2000年7月9日,第5版。

[20]Statement of The Honorable William S。Cohen Secretary of Defense Before the Senat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 Hearing on National Missile Defense,US Department of State Information Program,July 25,2000,pp。3—4.

[21]Jim Daramone,“National Missile Defense Test Delay to June,”U。S。Air Force Press Service,March 22,2000.

[22]《參考消息》,2000年7月11日,第1版。

[23]“Up,Up,And Away,Missile Defense Plan to Cost 60 Billion”,Council for A Livable World,NMD News,April 25,2000.

[24]Council for A livable World,“Additional Momentum for Delaying Missile Defense,”July 2000.

[25]Zbigniew Brzezinski,Oped,Washington Post,May 5,2000.

[26]Council for A Livable World,BMD News。

[27]Henry Kissinger,Oped,Washington Post,February 9,2000.

[28]“Additional Momentum for Delaying Missile Defense,”Council for A livable World,NMD News,July 2000.

[29]“Newspapers editorialize against Clinton Plan,”CLW,NMD News,July 7,2000.

[30]Ibid。

[31]Sen。Joseph R。Biden,Jr。,“National Missile Defense and Strategic Security in the Post-Cold War World,”A Speech in the CATO Instititute,June 27,2000.

[32]Statement of William S。Cohen Secretary of Defense in the Committee of Arms Service of Senate,July 25,2000.

[33]Sen。Joseph R。Biden,Jr。,“National Missile Defense and Strategic Security in the Post-Cold War World,”A Speech in the CATO Instititute,June 27,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