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死別(二)(2 / 2)

臘月初九,胤侯段赴頤攜段竟瑉遺詔,先行一步趕回奉清主持大局;而我則與明哲駙馬程讚一道,在奉清主持段竟瑉的喪葬之事。這一日寅時方過,天還未亮,我已來到靈堂之內,為段竟瑉整理遺容。

幸好今冬奉清天寒,段竟瑉的屍身才護得周全。我親自為他擦麵,梳理發髻……竟發現他除卻胸前被連瀛刺中的一劍之外,肩上還有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已是有些時日。

原來他並沒有欺騙胤侯,也沒有欺騙於我,他當真在鎮壓舊應暴亂之中,受了重傷。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執意攻奉,可見他心智之堅,自信之強。

想到此處,我更難理解他的自盡行為。可如今多想無益,我還是強忍淚意為他擦拭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正待為他換上黑金盤龍的朝服,卻發覺他右手緊握,有東西藏在手中。

我費盡力氣掰開他的右手,在看清他手中之物時,我的眼淚便再難以控製,失聲痛哭起來。他臨死仍舊緊緊握在手中的物件,赫然是那枚已碎裂成數塊的卿陵璧!

猶記得當初段竟琮被逼自盡時,我曾衝動地前去尋許景還報仇,劍拔弩張之刻,是段竟瑉用這塊卿陵璧將我的劍打偏,才保下許景還一命。而卿陵璧也在那場針鋒相對之中,被擊成碎塊。

此刻躺在我手中的,是一塊被工匠精心修補過的卿陵璧。當初摔碎的裂痕早已被人用金子重新鑲嵌起來,從前通體透白的碧玉,如今變作了華麗的金鑲玉。

世事就是如此難以預料,當時段竟瑉拚命要保下許景還,然許景還終究還是難逃一死;當時我如此憎恨段竟瑉,誓要殺了他為段竟琮報仇,然今日他當真死了,我卻心中大慟,不勝悲痛;還有卿陵璧,我原以為這塊絕世美玉已化作塵土,不曾想今日卻還有緣得見。

我終是俯在陵棺之上,痛哭失聲,手中緊握著這一塊陌生又熟悉的卿陵璧,腦中滿是與段竟瑉這些年來的愛恨情仇,恩怨糾葛。

此時,此物,足以見證他對我的情分。

哭著哭著,我忽然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龍涎香氣,這氣味十分熟悉,我卻已有些時日不曾聞過。我擦幹淚痕環顧靈堂四周,並未瞧見褚雲深的蹤跡,可如此熟悉的龍涎香,他獨有的氣息,又怎會留在這靈堂之中?須知段竟瑉是從來沒有熏香的習慣的。

難道是褚雲深到過靈堂?也不對,若是他在我之前來過此處,為何方才我沒有聞到這股香?我低低嗅起了這香味的出處,最終卻是在這卿陵璧上,尋到了源頭……

卿陵璧乃絕世玉璧,但凡觸碰過的人,若身有異香,這玉璧三日之內皆會將氣味沾染其上。若是將璧佩在身上時日久了,體香更會沁入玉璧之中,經久不散。自涼軍戰敗,段竟瑉被俘,至他自盡而死,前後不過七日光景,據我所知,褚雲深並未見過段竟瑉,何以他的氣味會沾染在卿陵璧上?

況且,即便褚雲深見過段竟瑉,若非他曾肌膚碰觸過卿陵璧,這玉璧上又怎會有如此濃重的龍涎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