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季良名保,京兆人也。官升越騎司馬,保仇人上書,訟保為行浮薄,亂群惑眾。伏波將軍萬裏還書,以誡兄子。而梁鬆、竇固與保交結,悉將扇其輕偽敗亂諸夏之書奏帝,帝召鬆、固至殿,以訟書及援誡書示之。鬆大慚,叩頭流血,遂免其罪。 帝見援誡兄子書,言伯高名述可效,甚喜愛之。伯高,亦京兆人也。原為山部長,由此升為零陵太守。
初援在交趾,常餌薏苡實能輕身勝瘴氣。南方薏苡實大,援欲以為種。軍還,載之一車。時人以為南方珍物,各權貴皆望之。時援有寵,放莫敢問。及卒後,有上書譖之者,言援前所載還之車,皆明珠文犀,匿藏不獻。帝益怒。援妻孥惶懼,不敢以喪葬還舊塋,裁買城西數畝之地,稿葬而已。賓客莫敢吊,援妻詣闕請罪。帝乃出梁鬆奏章及各所譖之書以示之,援 妻方知所坐,乃即首哀哭,乃上書一首,以訴前後之冤。詩曰:銅柱高標險塞垣,南蠻不敢犯中原。
功成自合分茅土,何事翻薏苡冤。
帝覽詩,見其所哀甚切,乃赦之,援遂得葬。
時雲陽令同郡朱勃,詣闕上書,釋援之冤,書曰:臣聞王德聖政,不忘人之功。采其一美,不求備於眾。故高祖赦蒯通,而以王禮葬田橫。大臣曠然,鹹不自疑。
夫大將在外,讒言在內,徽過輒計,大功不許,誠為國之所慎也。故章邯畏口而奔楚,燕將據聊而不下。豈其甘心禾歸哉?悼巧言之傷類也。
竊見伏波將軍新息侯馬援,拔自西州,欽慕聖義。閑關險難,觸冒萬死。孤立群貴之間,旁無一言之佐。馳深淵,入虎口,豈顧計幾寧自知當要七郡之使徼封侯之福耶? 八年,車駕西討隗囂,國計狐疑,眾營未集。援建宜進之策,卒破西州。及吳漢下隴,冀路斷隔,惟獨狄道為國堅守。
士卒饑困,寄命刻漏,援奉詔西使,鎮慰邊眾,乃招集豪傑,曉誘羌戎,謀如勇泉,勢如轉規,遂救倒懸之急,存幾亡之城。 兵全師退,因糧敵入隴冀路平而獨守空郡。兵動有功,師進輒克,誅鋤先零,緣入山穀。猛怒力戰,飛矢貫脛。
又出征交趾,土多瘴氣,與妻子生決,無悔吝之心,遂斬徵側,滅百十一州,間複南討,立陷臨鄉。師已而業未竟,而使吏士複疫,援不獨存。夫戰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臻敗,深入未必為得,不進未必為非。人情豈樂久屯絕地不生歸哉!
惟援得自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溪,南渡江海,觸冒害氣,僵死軍事,名滅爵絕,國士不傳。海內不知其過,眾庶未聞其悔。卒遇三夫之言,橫被誣枉之讒。家屬杜門,葬不歸墓。怨隙並興,宗親怖。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為之說,臣竊傷之。 夫明主釀於用賞,約於用刑。高祖常與陳平金四萬斤,以間楚軍,不問出入。所為豈複疑以錢穀間載。夫操孔父之忠, 而不能自免於讒,此鄒陽之所悲也。《詩》雲:"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此 官欲令上天而平其惡,惟陛下留思豎儒之言,無使功臣懷恨黃泉。
臣聞《春秋》之義,罪以功除。聖王之祀臣有五義,所謂以死勘事者也。願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絕宜續,以厭海內之望。 臣年紀六十,常伏田裏。竊歡樂布哭彭越之義,昌陳悲憤,戰 闕廷。
帝覽表,低首無言,惟長籲短息而已。遂重賜朱勃金帛,使還見職。勃謝恩而出,乃作詩一首,以追馬援之業。詩曰:天遣英雄佐國優,君王薄義信讒謀。
十年苦戰功勞沒,一旦翻薏苡仇。
青史漫勞書將略,重泉不複見宸遊。
詩成忍向荒墳吊,月色寒波總是愁。
卻說漢帝罷朝,獨坐後殿。細詳勃奏之章,援功誠大,默默悶愁,悔思無及。一日登殿,文武山呼禮畢,忽竇融出班奏曰:"武威太守任延,遣使來至,久待午門,未敢擅入,乞陛 下傳旨 。"帝令宜入。使者至殿,俯伏階前。帝問曰:"使者 何意?"答曰 :"北匈奴單於遣使詣武威請求和親,故來報聞 陛下。乞陛下旨將何處?"帝聞奏,急召眾臣廷議。日中未決, 皇太子劉莊奏曰 :"南單於新附,北虜懼於戰伐,故傾耳而聽, 爭欲歸義。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於將有二心。
北虜降者,且不複來矣。乞陛下詳察 。"帝大喜,曰:"太子 之言,甚合吾意 。"眾臣皆羨其當。遂遣使回報武威,勿受其 使。使者領旨,叩首拜謝出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