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莫非蘇小姐想說,你已猜到奚適喜愛何花?”
“正是。”
蘇暮笑得自信,點了點頭。
司徒辰見她如此,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淡道:“既然蘇小姐如此確信,那麼便應該更明白,此處並無那稀世之花了罷。”
聞言她卻又是一笑。那笑聲極其溫柔,可是聽在他的耳裏,卻變作了一絲絲的諷刺,硬生生地挑撥了他二十年無人敢觸碰的驕傲。
“所以暮兒說,司徒公子若不上前去看上一看,是不會知道的,”她望著他,眼中依舊是那清冷、睿智而明亮的光,“公子喜愛的,便是月光之花罷?”
司徒辰冷冷地看著她,心中雖微微有些驚詫她竟真的猜準了,然而卻又有些不屑,這才道:“蘇小姐果真聰慧。隻是聽聞你博學多才,莫不知那夜顏分明是浮嵐聖花?神界之花,怎會在這凡卉之間生長。”
卻見蘇暮搖了搖頭,似是在否認他的這種說法,然後伸出了兩根手指,道:“公子錯了,您隻知夜顏乃浮嵐聖花,卻不知浮嵐神界根本不生夜顏。縱觀這六合、八荒、四海,也隻有兩處夜顏花野,公子可願聽聞?”
司徒辰蹙蹙眉,卻默不作聲。
她淡淡一笑,權當他是默認了,便接著說:“其一,為天柱所在的不周之山,而另一處——”
蘇暮轉過身,目光再次放在了不遠處的地方。
那蕪園的盡頭,竟有很大的一片土地微微凹了下去,留下近處的一塊半圓形岩石,自遠方看來就如同一個淺淺的懸崖一般。
“——便是那裏的望月涯了。”
出雲淵內。臨水溪旁。
一襲青衣的赤足少女緩行到岸邊,冰涼的溪水便毫無顧忌地浸沒了她白皙的腳踝,而她恍若渾然不覺寒意,隻是歎息一聲,便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將指尖浸入到那溪流之中,撥弄起了冰冷的清泉,和水中那絲絲銀白的長發。
那溪水不深不淺,竟剛剛好能沒了水中女子的全身。那女子安靜地闔著雙眼,仿佛渾然不知岸邊已有了人。雪白的臉頰因著溪水的緣故顯得有些蒼白和透明,但饒是如此,也依舊減不去她絕美的姿容,反而給人一種清水之蓮的驚豔之感。
她淡淡地看著那個浸沒在溪水中的銀發女子半晌,終究輕輕笑出了聲,道:“我知道你醒著的,疏離。”
溪水中的女子聞聲,先是淺淺地勾起唇角,然後才睜開了眼睛,純金的瞳仁不帶任何感情波動地裝盡了青衣少女的容顏:膚若凝脂,眸如星辰,唇如朱瓣,眉如墨畫,如此好容貌好風致,可不正是那畫中的神祗女子?
疏離望著她,也沒有從水中坐起身來,隻是微微張了張口,卻也能將她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你來了。”
“恩,”夜顏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又將目光挪到了自己水中的指尖,若有所思地繼續撥著水流與長發,“我見到他了。”
疏離眨了眨眼,卻也沒有太大的驚愕,隻是看著她,輕聲道:“你喝酒了?”
“一小瓶桃花釀罷了,”她搖搖頭,仿佛又陷進了當初在蕪園時眼中看到的景象,然而最終是回過了神來,再次歎息一聲,“我……那時用天瞳看見了未來。”
銀發女子蹙了蹙眉,投來的目光也隱隱添上了幾分責備。
“天瞳傷神。”
夜顏眨了眨眼,將頭又埋低了一些,長長的青絲便就此滑到肩前,垂落到了冰涼的水中。
“我知道,”她自嘲地一笑,“隻是有些不甘罷了……我看得見世間所有人的歸宿,卻獨獨看不透我與他的結局。”
“天瞳原本就無法預知自己與賜予天瞳之人的未來,”疏離淡淡地看著她,驀地就從溪水中坐了起來。那水滴自發間落下,落到了眼角、臉頰、下頷,最終就如同淚水一般消失在了汩汩的溪流之中,“不必擔心,我們仍握有決勝的棋子。”
夜顏聞言,神色便緩和了少許:“……恩。”
“你此時來找我,便是為了這一點小事麼?”疏離看著她,目光幽深而平淡。
搖了搖頭,她道:“仇池已找過了他,想必最近便會有所行動了,我們便也不可坐以待斃——”
疏離眉心一緊,霎時便聽出了她語中的嚴肅之意,下一秒便從臨水溪中站了起來,單膝跪倒在她的麵前。
“神將疏離,權聽神祗吩咐。”
夜顏輕輕一笑,頗有些欣慰地看著銀發女子,然而眼中卻是一派肅然與威嚴。
“疏離,我命你於人間五百年後,毀魔界壇淵,滅神域浮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