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和團焚燒順治門大街耶穌堂,又燒同和當鋪奉教之房,又燒順治門內天主堂,並燒醫院兩處,連四周群房約有三百餘間俱皆燒盡,燒死教民不計其數。又燒西城根拴馬莊,油房胡同,燈籠胡同,鬆樹胡同,教民居住之房數百間,砍殺男婦教民無數。”《庚子記事》
“火宣武門內教堂,又連燒他處教堂及教民宅無算,京師大震。”《庚子傳信錄》
“忽見東北方又有煙焰上騰,彼拳匪今已至棄置之洋房。此等洋房,乃屬於稅關、教會及洋人者,彼等見無人攔阻,遂縱火搶劫,延燒甚廣,火頭共有十多處之多。其光灼天,逐漸燒成一片,約有半裏之長,勢愈凶猛。”《庚子被圍記》
“革命”或“造反”的激情泛濫的年代,也必是全民亢躁和集體無意識之時,自然更是痞子、亡命徒、冒險分子、流氓無產者的癲狂大發作之日,於是,正常秩序被顛覆,整個社會陷入瘋狂狀態。這僅僅是進城以後最初三天的統計,由此便可領教。
6月16日以後,義和團加上甘軍董福祥部和武衛軍,更是無法無天地劫掠燒殺,清政府已經不能遏止。
6月15日——
“午後七時,有拳匪攻入東堂,搶掠之餘,縱火把聖堂焚毀。”《拳時北京教友致命》
“西安門內有義和團前來燒西什庫洋樓,道經門內路北小廟,團上燒香舉火,往前正走之間,撞遇路北棚鋪掌櫃郭五之妻,身已有孕,在鋪外看熱鬧,衝壞義和團,火即延燒棚鋪,一家無存。”《義和團史料》
……
“二十日九下鍾時,火光又複大作,煙焰蔽日,作淡黃色,蓋大柵欄有老德記藥房,為西人所開者,拳匪往焚之矣。已而西南風大作,以致延燒四處,東盡前門大街,西盡煤市南河沿,又逾河而至月牆兩荷包巷,正陽門樓亦被延及。是日,共計被焚店鋪不下四千餘家。至翌日,火尚未息。”《西巡回鑾始末記》
“二十一日焚西單牌樓講書堂,又延燒千餘家。東城一洋貨鋪被匪縱火,又延燒四千餘家。”《庚子拳變記日要錄》
“二十一日團匪將電報局燒毀。是日以後,董軍、武衛軍大肆焚劫,孫中堂、徐中堂、錢尚書、肅王等府第及翰林院,史、禮等部衙署均被焚,榮祿之府第亦悉數被焚。王中堂文韶家眷早已出京暫避,其宅第亦為匪焚去。中堂後往會典館辦公,以戶部衙門亦燒去也。”《義和團史料》
放火,並不表明縱火者力量強大,相反,是一種怯懦,是一種退卻的前奏,是一種開始敗亡的前兆。果然,他們放了這把火以後,引發了八國聯軍占領北京後更猖狂的燒殺搶掠,這是繼英法聯軍以後,再一次洗劫中國首都,是二十世紀初震撼全世界的一件大事。屠城的同時,義和團的戰士們,也用頭顱和熱血,寫下中國曆史上最短命的,也是最不成氣候的一次農民革命運動。
整整一百年前,1899年的3月,光緒二十五年二月,義和團的創始者,朱紅燈、心誠和尚在山東恩平、平原一帶率眾起義,列隊千人,排出陣勢,麵對官軍,毫無畏懼,拖來大炮助戰,也許是中國農民起義史上,首戰最漂亮的一次,從此,北中國半壁江山,就這一個拳字,令官家震驚,教洋人膽寒,不能不說對積弱的中國,注入一股活力,也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好的開始。老實說,中國人是最能安分守己的,也是最能逆來順受的,要不是統治者的壓迫到了無以為生的程度,是絕不會鋌而走險、揭竿而起的。朱紅燈、心誠和尚能夠一呼百應,很快在河北、山西、內蒙古、遼寧打開局麵,就因為得民心,他們抓住了這個契機。
據一份官方報告稱:當義和團向四處擴展地盤時,戰士們“或十數人一起,或二三十人一起,壯丁幼童皆有,持長槍者十之七八,持腰刀手袋者十之二三,持鳥槍者極少,或腰紅帶,或蒙紅巾,目不旁視,魚貫而行,不多言亦不買食物,有滅此朝食之勢,街市官署,無敢過問。”是一支極有紀律、極富革命朝氣的起義隊伍。而在廊坊與義和團交過手的聯軍統帥西摩爾,也不得不承認“義和團所用設為西式槍炮,則所率聯軍必全體覆滅。”也證明了義和團勇敢善戰,和視死如歸的精神。
然而,僅僅三年時間,這支完全由農民組成的革命軍,走完了由造反、到招安、到被利用、到最後被剿滅的全部過程,這是首舉義旗的朱紅燈、心誠和尚絕對想不到的,竟成了一鍋夾生飯。義和團的失敗,自然是敗在了清政府手中,敗在了帝國主義列強手中,但不可否認,也敗在了他們自己的手中。因為,小農意識是無知、愚昧、落後、保守、狹隘、自私、迷信、崇拜的溫床;是拒絕文明、憎惡知識、排斥進步、反對科學的最好的細菌培養基地;是抱殘守缺、封閉自鎖、仇視新生力量和新鮮事物、對外部世界采取鴕鳥政策的頑固堡壘。隻要小農意識在義和團占上風地位,就不得不敗,而且,中國曆史上之一切災難,一切不幸,一切痛苦,無一不是這種小農意識種下的惡果所致。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這是毛主席的詞,要中國人抓緊時間。但是,一百年過去,義和團刀槍不入的神話及其形形色色的變種,在中華大地上,難道就已經絕跡了嗎我看,誰也不敢打這個保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