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你經常下酒館吃喝,是誰掏錢埋單?在官府報銷沒有?
我:沒有,俺沒有報銷一張吃喝發票。灑家進的都是中低檔酒館,通常由俺主動埋單請客,有時朋友也請我喝酒。因為是單身漢,俺沒考慮多積蓄置家產,有時手頭比較緊,也在酒館賒著吃喝,但等到月錢發下來了,就馬上把賬結了。因為信譽好,那些酒家待俺挺客氣,賒起來比較方便。其實許多酒家並不歡迎官府的人賒賬,官大的賒賬不要緊,到時候有人出來埋單;那些小吏就難說了,開始是賒賬,時間長了就賴賬,到後來變成死賬。府衙附近經常有酒樓關門停業,就是因為衙門的人賒欠過多,以致缺乏資金周轉,不得不關門倒閉。總體來說,酒樓對衙門既喜歡又害怕:衙門的人常來,生意興旺,喜歡的同時,擔心賒欠過多;衙門的人不常來,害怕生意清淡。好多酒家都說,要是衙門的人都像魯提轄那樣爽快,開酒館就省心了。
牛:這麼說,你挺爽快?
我:不是灑家爽快,隻是覺得人家開館子也不容易,能讓你賒欠就是相信你,你如果一再拖欠或賴賬,做人就不地道。
馬:吃喝隻是小節,牛頭,還是審查別的問題吧。
牛:不,對於佛門子弟來說,吃喝也是大問題。魯智深,你既然皈依佛門為僧,為什麼不守清規戒律,照樣吃肉喝酒?
我:俺當初當和尚,隻是迫不得已。俺以為,當和尚關鍵在心性,不在吃喝。灑家以慈悲為懷,能做到不殺生,卻不能保證別人不殺生;再說,那些雞鴨豬牛已經被宰殺了,就算灑家不吃,別人也會吃掉。有道是,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隻要心中有佛,吃肉喝酒又何妨?
牛:真是強詞奪理。你當初怎麼迫不得已才當和尚?
我:因為俺打死了鎮關西,受到官府通緝,隻好上五台山做和尚。
馬:瞧,這下問出人命來了,看你還認不認罪?
牛:鎮關西何許人也?為什麼將人家打死?你可知道,殺人放火都是極大的犯罪。
我:什麼鎮關西,那是他娘的自封的。那家夥姓鄭,是一個賣肉的屠夫,說白話叫殺豬佬。那天,俺和朋友在酒店喝酒,聽說姓鄭的這廝企圖霸占那個姓金的女子,灑家心裏憤憤不平。俺與朋友湊一些銀兩,送與金老父女做盤纏,教他們明天回家鄉。第二天,我去旅店為父女送行,卻發現店小二受鄭屠指使,向金老父女索要典身錢。俺氣得火冒三丈,揍了店小二一頓,便跑到鄭屠的肉店與他理論。灑家故意讓他各切十斤盡精、盡肥和不精不肥的肉臊子,惹得他惱羞成怒,兩人便動手打鬥。灑家三拳打過去,那廝就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了。
牛:你,你就這樣打死了鎮關西?
我:是的,我本不想打死他,隻想好生教訓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以後別仗勢欺人。
牛:那姓金的父女與你什麼關係?
我:沒啥關係,非親非故,過去與灑家素不相識。
牛:你這樣為素昧平生的人解囊相助、打抱不平,甚至不惜惹出人命官司,豈不是多管閑事?自討苦吃?
我:啥叫多管閑事?姓鄭的屠夫仗著賣肉賺了幾個臭錢,就可以胡作非為麼?灑家最看不慣仗勢欺人、恃強淩弱和以大壓小,不管是誰,哪怕是皇帝老子,隻要他隨意欺負別人,灑家決不袖手旁觀,哪怕自討苦吃,也在所不辭。
牛:天底下總有不平的事情,你都能管得了嗎?
我:當然管不了。不過,隻要讓俺遇上了,俺就得管一管。去東京投奔大相國寺,路過桃花村,居然又遇到小霸王強娶民女。為了搭救劉太公的女兒,灑家將計就計,假冒“新娘”鑽進了銷金帳;等小霸王來到洞房挑逗,灑家便拳打腳踢,打得他滿地找牙。
牛:魯智深,你怎麼動不動就出手打人?俗話說得好,有理走遍天下。你應當講道理,苦口婆心做思想工作,勸人家放棄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