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傳奇集》稗邊小綴(2 / 3)

“恐汝或遺。”乃令口受詩:“鬟梳鬧掃學宮妝,獨立閑庭納夜涼。手把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張曰:“且歸辭父母,異日複來。”忽驚啼,寤,手捫衣帶,謂母曰:“尚書詩遺矣!”索筆錄之。問其故,泣對以所夢,且曰:“殆將死乎?”母怒曰:“汝作魘耳。何以為辭?乃出不祥言如是。”因臥病累日。

外親有持酒肴者,又有將食味者。女曰:“且須膏沐澡渝。”母聽,良久,豔妝盛色而至。食畢,乃遍拜父母及坐客,曰:“時不留,某今往矣。”自授衾而寢。父母環伺之,俄爾遂卒。會昌二年六月十五日也。

二十年前,讀書人家之稍豁達者,偶亦教稚子誦白居易《長恨歌》。陳鴻所作傳因連類而顯,憶《唐詩三百首》中似即有之。而鴻之事跡頗晦,惟《新唐書》《藝文誌》小說類有陳鴻《開元升平源》一卷,注雲:“字大亮,貞元主客郎中。”又《唐文粹》(九十五)有陳鴻《大統紀序》雲:“少學乎史氏,誌在編年。貞元丁(案當作乙)酉歲,登太常第,始閑居遂誌,迺修《大統紀》三十卷。……七年,書始成,故絕筆於元和六年辛卯。”《文苑英華》(三九二)有元稹撰《授丘紓陳鴻員外郎製》,雲:“朝議郎行太常博士上柱國陳鴻,堅於討論,可以事舉,可虞部員外郎。”可略知其仕曆。《長恨傳》則有三本。一見於《文苑英華》七百九十四;明人又附刊一篇於後,雲出《麗情集》及《京本大曲》,文句甚異,疑經張君房輩增改以便觀覽,不足據。一在《廣記》四百八十六卷中,明人掇以實叢刊者皆此本,最為廣傳。而與《文苑》本亦頗有異同,尤甚者如“其年複四月”至篇末一百七十二字,《廣記》止作“至憲宗元和元年,盩厔白居易為歌以言其事。並前秀才陳鴻作傳,冠於歌之前,目為《長恨歌傳》”而已。自稱前秀才陳鴻,為《文苑》本所無,後人亦決難臆造,豈當時固有詳略兩本歟,所未詳也。今以《文苑英華》較不易見,故據以入錄。然無詩,則以載於《白氏長慶集》者足之。

《五色線》(下)引陳鴻《長恨傳》雲:“貴妃賜浴華清池,清瀾三尺,中洗明玉,既出水,力微不勝羅綺。”今三本中均無第二三語。惟《青瑣高議》(七)中《趙飛燕別傳》有雲:“蘭湯灩灩,昭儀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宋秦醇之所作也。蓋引者偶誤,非此傳逸文。

本此傳以作傳奇者,有清洪昉思之《長生殿》,今尚廣行。蝸寄居士有雜劇曰《長生殿補闕》,未見。

《東城老父傳》出《廣記》四百八十五。《宋史》《藝文誌》史部傳記類著錄陳鴻《東城老父傳》一卷,則曾單行。傳末賈昌述開元理亂,謂“當時取士,孝悌理人而已,不聞進士宏詞拔萃之為其得人也。”亦大有敘“開元升平源”意。又記時人語雲:“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馬勝讀書。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同出於陳鴻所作傳,而遠不如《長恨傳》中“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歡”之為世傳誦,則以無白居易為作歌之為之也。

《資治通鑒考異》卷十二所引有《升平源》,雲世以為吳兢所撰,記姚元崇藉射邀恩,獻納十事,始奉詔作相事。

司馬光駁之曰:“果如所言,則元崇進不以正。又當時天下之事,止此十條,須因事啟沃,豈一旦可邀。似好事者為之,依托兢名,難以盡信。”案兢,汴州浚儀人,少勵誌,貫知經史。魏元忠薦其才堪論撰,詔直史館,修國史。私撰《唐書》《唐春秋》,敘事簡核,人以董狐目之。有傳在《唐書》(舊一百二新一三二)。《開元升平源》,《唐誌》本雲陳鴻作,《宋史》《藝文誌》史部故事類始著吳兢《貞觀政要》十卷,又《開元升平源》一卷。疑此書本不著撰人名氏,陳鴻吳兢,並後來所題。二人於史皆有名,欲假以增重耳。今姑置之《東城老父傳》之後,以從《通鑒考異》寫出,故仍題兢名。

右第三分

元稹字微之,河南河內人,以校書郎累仕至中書舍人,承旨學士。由工部侍郎入相,旋出為同州刺史,改越州,兼浙東觀察使。太和初,入為尚書左丞,檢校戶部尚書,兼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使。五年七月,卒於鎮,年五十三。兩《唐書》(舊一六六新一七四)皆有傳。於文章亦負重名,自少與白居易唱和。當時言詩者稱“元白”,號為“元和體”。有《元氏長慶集》一百卷,《小集》十卷,今惟《長慶集》六十卷存。《鶯鶯傳》見《廣記》四百八十八。其事之振撼文林,為力甚大。當時已有楊巨源李紳輩作詩以張之;至宋,則趙令畤拈以製《商調蝶戀花》(在《侯鯖錄》中);金有董解元作《弦索西廂》;元有王實甫《西廂記》,關漢卿《續西廂記》;明有李日華《南西廂記》,陸采亦有《南西廂記》,周公魯有《翻西廂記》;至清,查繼佐尚有《續西廂》雜劇雲。

因《鶯鶯傳》而作之雜劇及傳奇,曩惟王關本易得。今則劉氏暖紅室已刊《弦索西廂》,又聚趙令畤《商調蝶戀花》等較著之作十種為《西廂記十則》。市肆中往往而有,不難致矣。

《鶯鶯傳》中已有紅嬢及歡郎等名,而張生獨無名字。王楙《野客叢書》(二十九)雲:“唐有張君瑞,遇崔氏女於蒲。

崔小名鶯鶯。元稹與李紳語其事。作《鶯鶯歌》。”客中無趙令昫《侯鯖錄》,無從知《商調蝶戀花》中張生是否已具名字。否則宋時當尚有小說或曲子,字張為君瑞者。漫識於此,俟有書時考之。

《周秦行紀》餘所見凡三本。一在《廣記》卷四百八十九;一在顧氏《文房小說》中,末一行雲“宋本校行”;一附於《李衛公外集》內,是明刊本。後二本較佳,即據以互校轉寫,並從《廣記》補正數字。三本皆題牛僧孺撰。僧孺,字思黯,本隴西狄道人,居宛葉間。元和初,以賢良方正對策第一,條指失政,鯁訐不避權貴,因不得意。後漸仕至禦史中丞,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累貶為循州長史。

宣宗立,乃召還,為太子少師。大中二年,年六十九卒,贈太尉,諡文簡。兩《唐書》(舊一七二新一七四)皆有傳。僧孺性堅僻,與李德裕交惡,各立門戶,終生不解。又好作誌怪,有《玄怪錄》十卷,今已佚,惟輯本一卷存。而《周秦行紀》則非真出僧孺手。晁公武(《郡齋讀書誌》十三)雲:“賈黃中以為韋瓘所撰。瓘,李德裕門人,以此誣僧孺”者也。案是時有兩韋瓘,皆嚐為中書舍人。一年十九入關,應進士舉,二十一進士狀頭,榜下除左拾遺,大中初任廉察桂林,尋除主客分司。見莫休符《桂林風土記》。一字茂宏,京兆萬年人,韋夏卿弟正卿之子也。“及進士第,仕累中書舍人。與李德裕善。……李宗閔惡之,德裕罷,貶為明州長史。”見《新唐書》(一六二)《夏卿傳》,則為作《周秦行紀》者。〔20〕胡應麟(《筆叢》三十二)雲:“中有‘沈婆兒作天子’等語,所為根蒂者不淺。獨怪思黯罹此巨謗,不亟自明,何也?牛李二黨曲直,大都魯衛間。牛撰《玄怪》等錄,亡隻詞構李,李之徒顧作此以危之。於戲,二子者,用心覩矣!牛迄功名終,而子孫累葉貴盛。李挾高世之才,振代之績,卒淪海島,非忌刻忮害之報耶?輒因是書,播告夫世之工譖愬者。”乞靈於果報,殊未足以饜心。然觀李德裕所作《周秦行紀論》,至欲持此一文,致僧孺於族滅,則其陰譎險很,可畏實甚。棄之者眾,固其宜矣。論猶在集(外集四)中,迻錄於後:言發於中,情見乎辭。則言辭者,誌氣之來也。

故察其言而知其內,翫其辭而見其意矣。餘嚐聞太牢氏(涼國李公嚐呼牛僧孺為太牢。涼公名不便,故不書。)好奇怪其身,險易其行。以其姓應國家受命之讖,曰:“首尾三麟六十年,兩角犢子恣狂顛,龍蛇相鬥血成川。”及見著《玄怪錄》,多造隱語,人不可解。其或能曉一二者,必附會焉。縱司馬取魏之漸,用田常有齊之由。故自卑秩,至於宰相,而朋黨若山,不可動搖。欲有意擺撼者,皆遭誣坐,莫不側目結舌,事具史官劉軻《日曆》。餘得太牢《周秦行紀》,反覆覩其太牢以身與帝王後妃冥遇,欲證其身非人臣相也,將有意於“狂顛”。及至戲德宗為“沈翣兒”,以代宗皇後為“沈翣”,令人骨戰。可謂無禮於其君甚矣!懷異誌於圖讖明矣!餘少服臧文仲之言曰:“見無禮於其君者,如鷹鸇之逐鳥雀也。”

故貯太牢已久。前知政事,欲正刑書,力未勝而罷。

餘讀國史,見開元中,禦史汝南子諒彈奏牛僊客,以其姓符圖讖。雖似是,而未合“三麟六十”之數。自裴晉國與餘涼國(名不便)彭原(程)趙郡(紳)諸從兄,嫉太牢如仇,頗類餘誌。非懷私忿,蓋惡其應讖也。太牢作鎮襄州日,判復州刺史樂坤《賀武宗監國狀》曰:“閑事不足為賀。”則恃姓敢如此耶!

會餘複知政事,將欲發覺,未有由。值平昭義,得與劉從諫交結書,因竄逐之。嗟乎,為人臣陰懷逆節,不獨人得誅之,鬼得誅矣。凡與太牢膠固,未嚐不是薄流無賴輩,以相表裏。意太牢有望,而就佐命焉,斯亦信符命之致。或以中外罪餘於太牢愛憎,故明此論,庶乎知餘誌。所恨未暇族之,而餘又罷。豈非王者不死乎?遺禍胎於國,亦餘大罪也。

倘同餘誌,繼而為政,宜為君除患。曆既有數,意非偶然,若不在當代,必在於子孫。須以太牢少長,鹹置於法,則刑罰中而社稷安,無患於二百四十年後。嘻!餘致君之道,分隔於明時。嫉惡之心,敢辜於早歲?因援毫而攄宿憤。亦書《行紀》之跡於後。

論中所舉劉軻,亦李德裕黨。《日曆》具稱《牛羊日曆》,牛羊,謂牛僧孺、楊虞卿也,甚毀此二人。書久佚,今有輯本,繆荃蓀刻之《藕香零拾》中。又有皇甫鬆,著《續牛羊日曆》,亦久佚。《資治通鑒考異》(卷二十)引一則,於《周秦行紀》外,且痛詆其家世,今節錄之:

太牢早孤。母周氏,冶蕩無檢。鄉裏雲:“兄弟羞赧,乃令改醮。”既與前夫義絕矣,及貴,請以出母追贈。《禮》雲:“庶氏之母死,何為哭於孔氏之廟乎?”又曰:“不為伋也妻者,是不為白也母。”而李清心妻配牛幼簡,是夏侯銘所謂“魂而有知,前夫不納於幽壤,歿而可作,後夫必訴於玄穹。”使其母為失行無適從之鬼,上罔聖朝,下欺先父,得曰忠孝智識者乎?作《周秦行紀》,呼德宗為“沈婆兒”,謂睿真皇太後為“沈婆”。此乃無君甚矣!

蓋李之攻牛,要領在姓應圖讖,心非人臣,而《周秦行紀》之稱德宗為“沈婆兒”,尤所以證成其罪。故李德裕既附之論後,皇甫鬆《續曆》亦嚴斥之。今李氏《窮愁誌》雖尚存(《李文饒外集》卷一至四,即此),讀者蓋寡;牛氏《玄怪錄》亦早佚,僅得後人為之輯存。獨此篇乃屢刻於叢書中,使世間由是更知僧孺名氏。時世既遷,怨親俱泯,後之結果,蓋往往非當時所及料也。

李賀《歌詩編》(一)有《送沈亞之歌》,序言元和七年送其下第歸吳江,故詩謂“吳興才人怨春風,桃花滿陌千裏紅,紫絲竹斷騤馬小,家住錢塘東複東。”中複雲“春卿拾才白日下,擲置黃金解龍馬,攜笈歸江重入門,勞勞誰是憐君者”也。然《唐書》已不詳亞之行事,僅於《文苑傳序》一舉其名。幸《沈下賢集》迄今尚存,並考宋計有功《唐詩紀事》,元辛文房《唐才子傳》,猶能知其概略。亞之字下賢,吳興人。元和十年,進士及第,曆殿中侍禦史內供奉。太和初,為德州行營使者柏耆判官。耆貶,亞之亦謫南康尉;終郢州掾。其集本九卷,今有十二卷,蓋後人所加。中有傳奇三篇。亦並見《太平廣記》,皆注雲出《異聞集》,字句往往與集不同。今者據本集錄之。

《湘中怨辭》出《沈下賢集》卷二。《廣記》在二百九十八,題曰《太學鄭生》,無序及篇末“元和十三年”以下三十六字。文句亦大有異,殆陳翰編《異聞集》時之所刪改歟。然大抵本集為勝。其“遂我”作“逐我”,則似《廣記》佳。惟亞之好作澀體,今亦無以決之。故異同雖多,悉不複道。

《異夢錄》見集卷四。唐穀神子已取以入《博異誌》。

《廣記》則在二百八十二,題曰《邢鳳》,較集本少二十餘字,王炎作王生。炎為王播弟,亦能詩,不測《異聞集》何為沒其名也。《沈下賢集》今有長沙葉氏觀古堂刻本,及上海涵芬樓影印本。二十年前則甚希覯。餘所見者為影鈔小草齋本,既錄其傳奇三篇,又以丁氏八千卷樓鈔本校改數字。同是十二卷本《沈集》,而字句複頗有異同,莫知孰是。

如王炎詩“擇水葬金釵”,惟小草齋本如此,他本皆作“擇土”。顧亦難遽定“擇水”為誤。此類甚多,今亦不備舉。印本已漸廣行,易於入手,求詳者自可就原書比勘耳。

夢中見舞弓彎,亦見於唐時他種小說。段成式《酉陽雜俎》(十四)雲:“元和初,有一士人,失姓字,因醉臥廳中。及醒,見古屏上婦人等悉於床前踏歌。歌曰:‘長安女兒踏春陽,無處春陽不斷腸。舞袖弓腰渾忘卻,蛾眉空帶九秋霜。’其中雙鬟者問曰:‘如何是弓腰?’歌者笑曰:‘汝不見我作弓腰乎?’乃反首,髻及地,腰勢如規焉。士人驚懼,因叱之。忽然上屏,辦無其他。”其歌與《異夢錄》者略同,蓋即由此曼衍。宋樂史撰《楊太真外傳》,卷上注中記楊國忠臥覩屏上諸女下床自稱名,且歌舞。其中有“楚宮弓腰”,則又由《酉陽雜俎》所記而傳訛。凡小說流傳,大率漸廣漸變,而推究本始,其實一也。

《秦夢記》見集卷二,及《廣記》二百八十二,題曰《沈亞之》,異同不多。“擊髆舞”當作“擊髆舞”,“追酒”當作“置酒”,各本俱誤。“如今日”之“今”字,疑衍,小草齋本有,他本俱無。

《無雙傳》出《廣記》四百八十六,注雲薛調撰。調,河中寶鼎人,美姿貌,人號為“生菩薩”。鹹通十一年,以戶部員外郎加駕部郎中,充翰林承旨學士,次年,加知製誥。郭妃悅其貌,謂懿宗曰:“駙馬盍若薛調乎。”頃之,暴卒,年四十三,時鹹通十三年二月二十六日也。世以為中鳩雲(見《新唐書》《宰相世係表》,《翰苑群書》及《唐語林》四)。

胡應麟(《筆叢》四十一)雲:“王仙客……事大奇而不情,蓋潤飾之過。或烏有無是類,不可知。”案範攄《雲溪友議》〔(上)載“有崔郊秀才者,寓居於漢上,蘊精文藝,而物產罄懸。亡何,與姑婢通,每有阮鹹之從。其婢端麗,饒彼音律之能,漢南之最也。姑鬻婢於連帥。帥愛之,以類無雙,給錢四十萬,寵眄彌深。郊思慕不已,即強親府署,願一見焉。其婢因寒食來從事塚,值郊立於柳陰,馬上連泣,誓若山河。

崔生贈以詩曰:‘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詩聞於帥,遂以歸崔。無雙下原有注雲:“即薛太保之愛妾,至今圖畫觀之。”然則無雙不但實有,且當時已極豔傳。疑其事之前半,或與崔郊姑婢相類;調特改薛太尉家為禁中,以隱約其辭。後半則頗有增飾,稍乖事理矣。明陸采嚐拈以作《明珠記》。

柳珵《上清傳》見《資治通鑒考異》卷十九。司馬光駁之雲:“信如此說,則參為人所劫,德宗豈得反雲‘蓄養俠刺’。況陸贄賢相,安肯為此。就使欲陷參,其術固多,豈肯為此兒戲。全不近人情。”亦見於《太平廣記》卷二百七十五,題曰《上清》,注雲出《異聞集》。“相國竇公”作“丞相竇參”,後凡“竇公”皆隻作一“竇”字;“隸名掖庭”下有“且久”二字;“怒陸贄”上有“至是大悟因”五字;“老”作“這”;“恣行媒孽”下有“乘間攻之”四字;“特敕”下有“削”字。餘尚有小小異同,今不備舉。此篇本與《劉幽求傳》同附《常侍言旨》之後。《言旨》亦珵作,《郡齋讀書誌》(三)雲,記其世父柳芳所談。芳,蒲州河東人;子登,冕;登子璟,見《新唐書》(一三二)。珵蓋璟之從兄弟行矣。

《楊娼傳》出《廣記》四百九十一,原題房千裏撰。千裏字鵠舉,河南人,見《新唐書》《宰相世係表》。《藝文誌》有房千裏《南方異物誌》一卷,《投荒雜錄》一卷,注雲:

“太和初進士第,高州刺史,”是其所終官也。此篇記敘簡率,殊不似作意為傳奇。《雲溪友議》(上)又有《南海非》一篇,謂房千裏博士初上第,遊嶺徼。有進士韋滂自南海致趙氏為千裏妾。千裏倦遊歸京,暫為南北之別。過襄州遇許渾,托以趙氏。渾至,擬給以薪粟,則趙已從韋秀才矣。因以詩報房,雲:“春風白馬紫絲韁,正值蠶眠未采桑。五夜有心隨暮雨,百年無節待秋霜。重尋繡帶朱藤合,卻認羅裙碧草長。為報西遊減離恨,阮郎才去嫁劉郎。”房聞,哀慟幾絕雲雲。此傳或即作於得報之後,聊以寄慨者歟。然韋縠《才調集》(十)又以渾詩為無名氏作,題雲:“客有新豐館題怨別之詞,因詰傳吏,盡得其實,偶作四韻嘲之。”

《飛煙傳》出《說郛》卷三十三所錄之《三水小牘》,皇甫枚撰。亦見於《廣記》四百九十一,飛煙作非煙。《三水小牘》本三卷,見《宋史》《藝文誌》及《直齋書錄解題》。今止存二卷,刻於盧氏《抱經堂叢書》及繆氏《雲自在龕叢書》中。就書中可考見者,枚字遵美,安定人。三水,安定屬邑也。鹹通末,為汝州魯山令;光啟中,僖宗在梁州,赴調行在。明姚谘跋雲:“天蒐庚午歲,旅食汾晉,為此書。”

今書中不言及此,殆出於枚之自序,而今失之。繆氏刻本有逸文一卷,收《非煙傳》,然僅據《廣記》所引,與《說郛》本小有異同,且無篇末一百餘字。《廣記》不雲出於何書,蓋嚐單行也,故仍錄之。

《虯髯客傳》據明顧氏《文房小說》錄,校以《廣記》百九十三所引《虯髯傳》,互有詳略,異同,今補正二十餘字。

杜光庭字賓至,處州縉雲人。先學道於天台山,仕唐為內供奉。避亂入蜀,事王建,為金紫光祿大夫,諫議大夫,賜號廣成先生。後主立,以為傳真天師,崇真館大學士。後解官,隱青城山,號東瀛子。年八十五卒。著書甚多,有《諫書》一百卷,《曆代忠諫書》五卷,《道德經廣聖義疏》三十卷,《錄異記》十卷,《廣成集》一百卷,《壺中集》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