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憑吊賴文光(3 / 3)

嬋娟和妙淑剛坐了一會兒,一桌酒菜與茶水就擺了上來。“喝!喝!”趙國良先端起酒杯,邀二人舉起茶杯。

嬋娟心想,這位小軍機,還能禮賢下士,便去了拘謹,端起茶水杯相碰,又看了一眼妙淑,三個人同時點頭,一飲而盡。

趙國良十分高興,連聲說:“好!好!好!”

嬋娟一抱拳問了一聲:“軍機大人,您為啥救我?”

“很簡單,因為我也是一個中國人。”趙國良回答了一句,又邀請二人幹了一杯,才慢慢詢問,“二位哪裏人氏,為何被洋人抓獲?”

“我是山東人氏,曾給山西為媳,隻因婆婆不喜歡習武之人,故不能棲息,後來遁入空門,當了懸空寺尼姑。不過,主持看我仍存大誌,支持我來上海創辦實體,為國家富強盡力。”蕭嬋娟開誠而談,“不想,上海灘壞人太多,幾次險遭毒手。”

趙國良聽了,發著感歎:“一個女人家,來闖上海灘,確實不易呀!”

聽了嬋娟自述,又見趙國良感慨,妙淑似乎略有所思,不想多說。

“看來,這位年輕人不想談出自家身世,我也不強人所難。”趙國良又飲下一杯酒,似乎有了幾分醉意,走到艙口,手把欄杆,輕輕吟道:

醉袖撫危欄,

天淡雲悠閑。

夕陽紅心盡處,

有誰唱陽關?

“好詩!好詩!軍機大人的這首詩把張舜民的詞改絕了!”妙淑聽了趙國良低吟,不禁來神,大聲稱讚。

趙國良聽了,不禁大吃一驚,感歎道:“真是巾幗可畏呀!”

一條官船順流而下,不覺到了蕪湖。

浩浩湖水,一望無際。一層後浪推著前浪,“嘩嘩”拍岸而來。趙國良把嬋娟和妙淑送上岸,一抱拳說:“望二位一路平安!”

“祝軍機大人事業成功!”嬋娟和妙淑急忙還禮,說了一聲,慢慢上路。

一陣涼風吹去了天上的雲翳,廣袤無垠的碧空裏,有群南飛的大雁。一條大路上,有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談。

妙淑問:“姐姐,你今去何方?”

“我也不知道。”蕭嬋娟說。

妙淑說:“其實,人的一生就像一部書,這部書要靠你自己撰寫,別人是不能替你寫好的。”

“是呀,生活不會一帆風順,我接受了這一簡單的事實,生活就像變得有意思多了。盡管不能事事完美,但是,誌存高遠又持之以恒,總比懈怠停滯和心懷沮喪更能接近夢想。”蕭嬋娟發著感慨。

妙淑說:“姐姐說的很有哲理。一個人無論怎樣畏縮都無濟於事,因為無論你怎樣小心翼翼都擋不住最後一天的來臨,讓你離開這一個世界。”

晚霞又增添了一層玫瑰顏色,映在了偌大的蕪湖裏,風景更加迷人。望著南飛的大雁,蕭嬋娟遐想聯翩,低聲吟誦:

天上群雁,不停飛翔,引頸高亢夢想歌。山高水闊起風雨,矢誌不渝難阻擋。路布坎坷,夜有多長,豪傑何曾誌消磨?雪打霜欺不足怪,一份深情盡珍藏。

“好一首《踏莎行》,姐姐真是才貌出眾,文武雙全,世間少有呀!這首《踏莎行》借吟雁之景,道出了姐姐的大誌。”妙淑讚不絕口。

“師妹過獎了!我本是一隻孤雁,今混入群雁高飛,其心樂樂,其情融融。”嬋娟一邊走,一邊自謙地說。

妙淑與嬋娟欣賞了一會兒蕪湖風景,看看天色已晚,一抱拳說了一聲:“姐姐,今天天色不早,愚妹這就告辭啦!請姐姐路上小心。”

“山高水長,後會有期。”嬋娟說了一聲,戀戀不舍地望著妙淑遠去的背影,心想:“有你這位賢妹一路相伴,多好!”

一條白影又快若星火,忽然而落,站在地上,衣袖一翻,單掌力拂,一股剛柔之氣,震了過來。

嬋娟沒有預防,踉蹌倒退幾步,耳鳴心跳,真氣波動不已。若不是軟甲護體,這背後一擊,就要命歸九泉。

白衣人一看沒有拂倒嬋娟,先是一驚:“這位女子怎有如此功夫,看來我不是人家對手,必須小心對付,借機逃走,方為上策。”主意一定,又使出一招“偎身抱梁”撲了過來。

說時遲,看看已離嬋娟肩頭不過數寸,嬋娟仍是凝眸而視,一動也不動,猶如一尊女神。

那時快,嬋娟右腳前伸,施出“三才步法”轉到白衣人身後,猛然一推。白衣人飛起數丈,像斷了線的風箏,蕩悠悠落下江去,慢慢爬上了一條小船。

“哪裏逃?”嬋娟連忙躍起身子,如飛鳥臨空,曲折盤旋而下,待離水麵七尺高,急將身子就空中一蜷一伸,淩空驟降,斜斜地朝小船尾部落去,一伸手抓起那人,腳點船尾,施展開“淩波虛度”上乘輕功,又縱回岸邊。回頭看時,小船已經沉沒得無蹤無影,嬋娟把那人往地上一扔,審問道:“是誰派你暗害我?”

“你奶奶的,要殺便殺,問個刁?”那人十分粗野,大聲罵著。

嬋娟真沒法子,挺劍欲刺,又收了回來,不想亂殺人,立起的柳葉眉又慢慢平臥在秀目之上,抬頭望著藍天。

明月在天,星河耿耿,萬籟俱寂。

晚風吹動著樹葉嘩嘩作響。

“怎麼辦?”嬋娟心裏想著,雙腳在地上走來走去。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那個人說著,一閃而去。

嬋娟也沒去追,慢慢從懷裏抽出一塊絹帕蒙在臉上,又繼續往前走。

月光灑在大路上,一層銀灰色。

書呆子與酒仙一前一後地走著。

“目前,賴文光處境不佳呀!”酒仙歎著氣說,“清政府調湘軍和淮軍分區封鎖。”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書呆子不安地說,“聽妙淑打探,賴文光恐怕獨力難支,孤立難久,命張宗禹等率部進入西北,聯絡回民起義,以為犄角。賴文光自領一軍留在中原。”

“你不能袖手旁觀吧?”酒仙問。

書呆子說:“我一定再探實情,盡快告訴賴文光。”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落在了彌河、六塘河的河麵上。

在這兩河之間,有一大片帳篷,駐紮著數十萬兵馬。

“好壞的天氣!”賴文光走出帥帳,望著天空,感歎著。書呆子從一側奔來,急促地說:“仁兄,大勢不好啦!”

賴文光上前拉住書呆子的手說:“賢弟,辛苦啦,請進帥帳慢慢道來。”

二人進了帥帳,並排坐下。書呆子說:“左邊有李鴻章帶領的二十萬湘軍,右邊有左宗棠帶領的二十萬淮軍,一齊向仁兄殺來,請仁兄早作突圍準備!”

賴文光吃驚道:“加起來,四十萬大軍,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呀!”“湘淮這兩股勁敵,就像彌河與六塘河這兩股洪水,很快就要卷來,仁兄不能大意呀!”書呆子著急地說著,眼淚都流出來了。

賴文光安慰說:“賢弟,不用過分擔心,你速去陝北通知張宗禹,讓他揮師中原,在此一塊吃掉李、左二部。”

“請多保重!”書呆子說著,一閃而去。

大雪繼續下著,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有數十萬雙腳踏壓著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把賴文光部重重包圍住!”曾國荃大聲命令著。

左宗棠笑了笑說:“伯爵大人,你這曾鐵桶真要顯出威風來呀!”“過獎啦!”曾國荃自豪地說著,又去督查各處工事。

李鴻章說:“咱們要盡快集結兵力,早日進攻,以免賴文光的援軍到了,再節外生枝。”

“我部在三十六小時內就集結完畢,到後天就可發動猛攻。”左宗棠自信地說。

李鴻章微微一笑,一捋胡子說:“季高胸有成竹,又能節製贛、粵、閩三省軍務,少荃我就放心了”。

“放心不下,但不能掉以輕心。這個賴文光,足智多謀,文武雙全,可不是等閑之輩呀!”左宗棠感歎著。

夜靜悄悄的,隻能聽到一陣又一陣規律性的打更聲。

“現在已經五更天,不知幼忠王到了哪裏。”賴文光身披大衣,在帥帳外走動著,雙眼西望。

“隆隆”炮聲震撼著大地,一些被炸起的石塊不時落在彌河與六塘河的河麵,濺起許多水花。

賴文光率領太平天國將士頑強地抵抗,盡力反擊著。

任化邦一臉塵土,跑到一座新築起的高地上,對賴文光說:“王兄,可能張宗禹路上受阻,不能按時回援,咱們突圍吧!”

“再等一等吧!”賴文光歎著氣,望著兩邊的夜空說,“隻要還有一點兒時間,咱們就不能放棄消滅李、左二部的計劃。”

夜空火光閃閃,彌河與六塘河的兩岸被火把照得通亮。兩條人影衝過清兵的包圍圈,一閃到了賴文光帥帳前。“什麼人?”衛兵大聲問。

“懸空寺小尼姑。”兩個人一邊回答,一邊摘下頭上黑紗。

“啊,原來是兩位小師父大駕光臨。”任化邦看了一眼,認出來者,急忙上前施禮,接著說,“不知二位有何見教。”

“阿彌陀佛!”妙淑說,“張宗禹施主被阻,我們姐妹二人速來送信。”“信在哪裏?”賴文光問。

妙淑從包袱裏取出一封信,遞給了賴文光,並且說:“信在此,請閱。”

賴文光急忙接信觀看,眉頭一皺說:“看來原定計劃不能實施,天不助我也!”

“怎麼辦?”任化邦著急地問。

賴文光一咬牙說:“火速突圍!”

“這能衝出去嗎?”妙淑擔心地問。賴文光皺著眉頭,歎著氣。

妙淑說:“以小尼之見,應該挖一條地道,從那裏衝出去!”說著,指了指清軍的駐紮地。

賴文光順著妙淑的手指看了看,稱讚說:“好主意,就這麼辦!”

“好!我立即實施新定計劃。”任化邦說著,跑下了新土築起的高地。

夜空一片漆黑,炮聲也稀疏了。彌河與六塘河的兩岸點起了一堆堆火。劉銘傳與左宗棠一邊巡查,一邊交談。

“賴文光這小子還挺頑強,咱們強攻了三天三夜,還攻不進去。”

“不過,賴文光已成了甕中之鱉,跑不了了,早晚要被抓住。”“不過,咱們也不能大意囉!”

“你提醒得好!”

李鴻章向清軍駐紮的大營望去。

“轟轟轟”一陣子巨響,地覆天翻。駐紮士兵的大帳篷隨著巨響,一個接一個飛向半空,伴著土塊撒落四方。

“衝呀!”賴文光和任化邦各領數萬人馬,衝出了鐵桶似的包圍圈。“快追!”李鴻章指揮湘軍緊緊追趕。

左宗棠也指揮淮軍,一邊追趕,一邊歎著氣說:“沒想到賴文光挖地道、炸軍營,從我們兵力最集中的地方突圍呀!”

馬啼聲聲,槍炮陣陣。一支兵馬在前奔跑,兩支兵馬在後緊追,逐鹿中原,場麵十分悲壯。

賴文光突圍受挫,一路上大傷了元氣,不敢與清軍再打對壘戰,隻盼張宗禹的援軍殺來。然而,援軍又在哪裏呢?

陰沉沉的雲,高懸在江南上空。賴文光垂頭喪氣地帶領著數萬人馬行走著。

任化邦匆匆騎馬奔來,彙報說:“清廷又調集三十萬人馬布防在這贛榆一帶,一場激戰在所難免呀!”

“魯王,形勢緊迫,你我弟兄隻能暫時分開,各自行動,以分散敵人的兵力。”賴文光吩咐著。

任化邦點了點頭說:“眼下隻能如此,咱們後會有期!”

“魯王兄弟一路上要多保重!”賴文光揮了揮手說了一句,目送任化邦漸漸遠去。

不遠處,響起一片喊殺聲。

任化邦快馬加鞭,奔回自己的大營,立即組織兵力進行攻擊。

“不能讓賴文光和任化邦逃脫了!”隨著喊聲,李鴻章與左宗棠也各自帶領數十萬人馬從任化邦大營的左右側奔來。

“不好!”任化邦大叫一聲,拚命撕開一個缺口,帶領數萬人馬奔向揚州。

潘貴升緊緊跟在任化邦的身後,扭頭望了一眼後麵追來的李鴻章,眼睛眨了又眨,嘴唇抿了又抿,從腰間拔出匕首,上前一捅,把任化邦刺死。並且大聲說:“大勢已去,咱們投降吧!”

“打死他,可恥的叛徒!”保護任化邦的親兵,一邊罵,一邊揮舞腰刀,把藩貴升砍成了肉醬。

蕭嬋娟站在樹上,看了一眼,深深悲歎:“阿彌陀佛,一隻虎將,竟然死在了一個叛徒手裏!”

一陣輕風吹著鵝毛般的大雪,撒落在揚州地麵。

不斷有人馬倒下,染紅一片片雪地。遠遠望去,像寒冬裏盛開的蠟梅。“活捉賴文光,賞金一萬兩!”李鴻章長劍在手,從左側猛追。

左宗棠也快馬加鞭,從右側攻擊,並且大聲喊:“賴文光,你快投降吧!在下可以保你不死。”

盼不到援軍,賴文光想找一處險地,以地利再與清廷的李鴻章、左宗棠決一雌雄。於是便問:“瓦窯鋪到了沒有?”

一個隨從右手一指說:“前頭就是瓦窯鋪。”

“好,命令兄弟們利用瓦窯鋪的地形,埋伏好,殲滅一部分清兵,減少後麵的壓力。”賴文光吩咐著。

數萬人馬利用地形,剛剛埋伏完,李鴻章與左宗棠各自帶領數十萬人馬拚殺過來,隨著刀起刀落,一片又一片人倒了下去。

劉銘傳說:“中堂大人,不要再衝啦,這樣傷亡太大呀!”李鴻章一瞪眼說:“不能停,用炮火攻!”

“是!”劉銘傳喏喏退下,又大聲命令:“開炮!”

“隆隆隆”的炮聲驚天動地。埋伏在瓦窯鋪的太平軍將士被炸得屍體橫飛。“不好,快走!”賴文光喊了一聲,立即上馬,率先衝殺。一顆炮彈落在了賴文光的馬前,“轟”的一聲爆炸了。

賴文光的戰馬躺在血泊裏。賴文光也身受重傷,剛想爬起來,又立即倒下了。

“抓住賴文光!”李鴻章一邊喊,一邊策馬奔來。

賴文光義正詞嚴地怒罵:“李鴻章,你這個賣國賊,勾結英、美、法等國的侵略者殺害中國人,人民是不會饒恕你的!”

“賴文光,你死到臨頭,還敢這麼猖狂?”李鴻章理曲詞窮地罵著,臉一陣紅,一陣白。

“哈哈,你也知道羞恥了吧!”賴文光哈哈大笑,一扭頭,右手從腰間抽出短槍,向李鴻章射擊,由於手臂有傷,子彈偏了一點兒。

李鴻章的一夥親兵,立即開槍,把賴文光打死了。左宗棠稱讚著說:“好一介書生,錚錚鐵骨,讓人佩服!把賴文光厚葬在這瓦窯鋪吧!”

瓦窯鋪大捷,李鴻章立即寫了奏章,上報朝廷。

天色灰蒙蒙的,幾隻蒼鷹高飛。地麵一片蒼茫,飄撒著大片雪花。一塊石碑立於荒郊,上書:“賴文光之墓”。

蕭嬋娟騎馬奔來,下了馬,跪在墓前低吟:

玉山何處?

千裏揚白花。

拌著血星,

瓦窯鋪子共殘月。

故人英雄氣概,

蒼鷹有評說,

疏鍾悠發。斷腸時候,

無言淚珠零亂撒。

孤帆遠影不見,

浪頭戴素紗。

應知舊友前來,

燒紙祭忠烈。

可歎冷風陰森,

潮起又潮落。

壯誌難滅。凝望蒼天,

今後向誰問良策?

蕭嬋娟祭奠了一陣子,不禁向北遙望,大聲感歎:“賴文光乘鶴西去,李鴻章你又能得到封賞嘍!可中華民族卻又能得到什麼呢?”

蒼天灰蒙蒙的,星星點點撒下一些雪花。一條林間小路,走著幾個人。

“認桃無綠葉,辨杏有青枝。”劉得義說著,慢慢伸手去摟妙哉細腰。

禦妹袖中暗藏匕首,笑嘻嘻傻哈哈地走了過去,右手碰到劉得義的心口窩,手腕一翻,插入劉得義的心髒,卻若無其事地問:“大人,你想玩什麼遊戲?來,讓咱們三個人進林子裏試一試吧。”

劉得義想喊,卻被妙哉捂住了嘴。妙哉扶住劉得義,一起進了樹林。

“有好戲嘍!”其他人說笑著走開了。

暮雨蒼茫,一隻孤雁在空中嘹嘹嚦嚦,呼尋夥伴。

書呆子望著此景,不禁吟起了崔塗的《孤雁》一詩:

幾行歸塞盡,念你獨何之?

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遲。

渚雲低暗渡,關月冷相隨。

未必逢矢繳,孤飛自可疑。

從語氣上看,書呆子像是安慰孤雁,但在內心深處,也安慰自己。

風沙吹打著大地上的青鬆翠竹。

鄭觀應坐在馬車上,匆匆忙忙揮動鞭子。

“就這個小子,壞過咱們的大事。”赫德一揮手說,“給我拿下!”

一夥人撲了上去,推翻了馬車,七手八腳把鄭觀應裝進一個口袋裏,老鷹頭一下扛起,匆匆忙忙向三家店奔去。

一個洋堂,在夜霧裏閃著幾點亮光。

“快進去吧!”老鷹頭把鄭觀應扔了進去。

藍玫瑰上前把麻袋解開,吃了一驚,小聲問:“鄭先生,這是怎麼回事?”鄭觀應雙眼緊閉,嘴裏吐著白沫。

“你醒一醒呀!鄭先生,”藍玫瑰小聲驚叫著。

“藍玫瑰,你不能假戲真做!”赫德在門外嚴厲訓斥。

“知道啦!”藍玫瑰嘴裏答應著,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揉著鄭觀應的胸部。“呀,我這在什麼地方?”鄭觀應漸漸醒了過來,不安地問了一句,又抬頭看了看屋子。

地上擺著一張床和一個聖水缸,牆上掛著兩幅畫;一幅是棕櫚下的保羅和維吉妮;另一幅是拿破侖一世騎著一匹黃色駿馬。

“鄭先生,你醒了?”藍玫瑰高興地問了一句。“藍小姐,這是什麼地方?”鄭觀應問。

“這是教堂。”藍玫瑰高興地說了一聲,把鄭觀應扶了起來。鄭觀應坐起,又吃驚地問:“我怎麼來到了這裏?”

藍玫瑰說:“是赫德把你送到這裏的,這是人間地獄。”

暗淡的燈光下,耶穌那張依稀可辨的麵孔,似乎張出了兩顆獠牙,冷漠凶殘。

“先生素有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如今不但實現抱負不可能,自己的性命也恐怕沒有多少保障。您打算怎麼辦?”藍玫瑰關心地問。

“落在這些人手裏,聽天由命吧!”鄭觀應說著,閉上了眼睛。

“不能這樣,我救你出去。”藍玫瑰說著,輕輕站了起來,向屋外瞧了瞧。噴水池裏的水不停地噴灑著。

幾個洋人手持洋槍,頭靠水池旁邊的女神腿,不停地打著瞌睡。

“機不可失。”藍玫瑰輕聲說了一句,裝好短槍,把屋門打開,背起鄭觀應,躡手躡腳地出了教堂。

“鄭觀應跑了!”靠著女神大腿打盹的兩個洋人一邊喊,一邊放槍追趕。“別讓他跑了!”一夥洋人手持洋槍,大聲喊著,衝出教堂。

“不好!”藍玫瑰一邊叫苦,一邊跑。

鄭觀應身負重傷,經不住長時間奔波,便又昏了過去。“抓活的!”赫德一邊命令,一邊向鄭觀應猛撲。

“這不行!”藍玫瑰一邊奔跑,一邊思索著,扭頭看見一條十字路口一側有一叢翠竹,藍玫瑰把鄭觀應放在翠竹叢中,自己卻上了另一條路,並且開槍還擊。

“打死這個東亞病夫!”赫德一邊開槍,一邊命令手下人。

一條大河,河水滾滾,擋住了去路。

藍玫瑰不禁驚叫,“這該怎麼辦?”

子彈如雨,打在藍玫瑰身上。

藍玫瑰身子晃了晃,掉進了大河裏,被大水一卷而去。